句末的几个字千秋说得含糊不清,未等丹龙接话他便倏地加快了脚步,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般大步流星往自己的住处走去。丹龙不明所以地皱起眉,连忙跟上:“怎么了?……”
丹龙的动作稍微慢了些,他尚未追上,就看见男人停在了花圃前。
他疑惑地顺着男人的目光看过去——一向只有草木的殷家庭院里,竟多了些将开未开的红白色山茶花。恰逢一阵泛暖的春风拂过,已经快要盛放的那朵山茶花在风中轻轻摇曳,和春日里的阳光相映生辉。
男人站在那里,垂着头注视着花朵。
他从少年时便和千秋相处,熟知千秋的性格。千秋和老爷子、殷千岁都不一样,虽然同样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殷家人,可千秋从不屑于藏起自己的野心,即便是笑,也总笑得野性难驯。但此刻的他,的的确确有什么不一样了。
野性在不觉间被什么东西磋磨得所剩无几,他垂头看花的模样失落又无助。
丹龙的脚步放缓了些,才走到男人身边,就听见他沉沉发问:“……我好想见他。”
“……”丹龙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才好。
但男人未必要他回答,也许他此刻只是被沉甸甸的失落感逼得身不由己,再不向谁求助便会消亡。千秋头也不抬,接着道:“我现在才知道,你说的对。”
“……什么?”
“在成家跟在他身边的那个随从,也是我,”千秋说,“我一早就爱上他了。”
“你说这话……”丹龙苦笑道,“让我觉得你都不像殷千秋了。”
“嗯。”男人意味不明地应声。
“……如果,如果他真的再也不会出现了呢,你打算这么消极到殷千岁对你下手么。”
“不知道,”千秋抬起手,焦躁地不断用手指将头发梳理着往后,露出他狭长的眼,“不想动脑子。”
“这事你不得不考虑吧。”
“嗯,但我不想考虑。”
山花茶终于开了,和银雀说得一样,熬过了王都的冬天,熬过了几场雪之后终于在春日里盛开。只是没有人会剪下来,插进漂亮的、半透明的花瓶里,替男人再放到卧室中。
而就像是丹龙一语成谶,无论派多少人四处去找,哪里都没有成银雀的消息。
不断有新的商人挤破了头的驻进王都和殷家搭上线,过往辉煌无比的成家渐渐在人们的记忆中淡去。
春去秋来,凛冬又至。
男人时常梦见银雀,多数时候会梦到他高高在上的模样,极少数时能梦见他们在北部的事。他梦见的并不是在矿洞里他们性命垂危的画面,而是刚抵达北部时,他们在某间不起眼的小店里用餐。
再具体一些,是用餐之前,银雀依偎在他肩头,一起听壁炉中干柴燃烧的细微声响。
他没有输给殷千岁,但他确实是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