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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2 / 2)

只是那节课,她总会边讲课边下讲台,靠在那位同学的桌子旁边上课,在碰到问题时,也会很顺便地叫他起来回答。

这种恐怖程度不亚于悬吊在悬崖边上,底下是深不见底,迈错一步就会陷入万劫不复,只能在原地战战兢兢着,不知向哪走。

而坐在那同学周围一圈的其他人,哪怕杨曦没来找自己,也足够令他们头皮发麻的了。

太瘆人了。

那节课上,所有人都出乎意料地乖巧。

总之,从那以后,再也没人会忘记在英语课前擦黑板的事了。

江孝涵开始擦黑板的时候,预备铃已经打响,还没回到位置上的何子情看见江孝涵手忙脚乱的模样,好心帮他去门外望了一眼。

“情姐,杨曦来了吗来了吗?”江孝涵一只手拿着黑板擦马不停蹄地擦着,另一只手掩着鼻,挡着扑撒下来的粉尘,瓮声瓮气地问道。

何子情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耳朵,说:“自己听。”

此时因为预备铃已经打过,所以大家都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座位上做自己的事,就显得走廊里高跟鞋的啪嗒声更为清脆和突兀。

但对江孝涵来说,不亚于催命钟。

高跟鞋的声音径直逼近,江孝涵站在讲台上争分夺秒,与时间赛跑。

终于,在杨曦即将推门而入的时候,他三步两步蹿下讲台,火烧火燎地跑到自己的座位上,在仓促之下顺手把黑板擦搁在了教室后面的柜子上。

杨曦进门,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一片,眼中浮现满意的情绪,将抱着的各种教材放到讲台桌上,打开PPT开始上课。

重点班的上课方式不同于普通班,采取的基本都是跳跃式教学,边跳边上,重点部分会稍微放慢语速讲一讲,次要部分一两句话带过,同时在里面穿插一点别的内容,比如读后续写,比如概要。

虽然听着很离谱,但实验班的大佬们都表示无所畏惧,不带怕的。

谁让一个个都是学霸。

杨曦边讲课边往黑板上刷刷刷地写下一串连笔的英文单词,和她平日里一个劲耳提面命强调的衡水体简直是两个极端,前者龙飞凤舞,后者端端正正。

对于杨曦的双标大家早已习以为常,低头记着笔记,重点标红笔,常考用蓝笔,普通考点用黑笔,在三种颜色的笔之间切换自如,当杨曦跳跃到下一个考点时,就在原来的页数上贴个便签做标记,哗啦啦地翻到下一页。

不过当杨曦开始讲习题的时候,下面就有人开始开小差了。

“刘子顺!这道题怎么做!”杨曦看了好几眼边盯着作业本的题目边走神的刘子顺,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下去了。

“我选C。”刘子顺踢开椅子站起来,条件反射地回答。

噗嗤。

整个班随着他的话音落地,一个个笑开了。

“很好,”杨曦不怒反笑,拍了拍黑板,簌簌地抖落一层纷纷扬扬的粉尘,“一个语法填空题,你给我说选C?你给我站着听课!”

刘子顺苦着一张脸,松松垮垮地倚着桌子。

“不准靠桌子!站直!”

刘子顺一个激灵,捧着书站直,表情肃穆,一副绝对服从组织命令的神情。

杨曦这才大发慈悲地将目光从刘子顺身上挪开,进入下一个话题,“接下来讲一讲语基……”一转身,一面黑板已经写满,杨曦想也没想,直接上手抹了几把,继续在空出来的位置补上新的内容,“大家都看这里……”

其他人也没察觉到不对劲,继续认真听着课。

直到杨曦开始讲昨天晚上留的概要写作,因为二班投影仪的损坏,现在一直没人过来修,于是杨曦就直接点名喊人上黑板抄作文:“芜弋,你上来,把你的作文抄在这里,”她伸手拍了拍刚刚抹开的剩余空位,“尽量快一点,我给他们讲一讲这篇概要的思路。”

沈芜弋应了一声,拿起自己的作文纸上了讲台,拿起粉笔开始抄写作文,杨曦在他前面讲着思路。

概要的字数一般不是很多,写个六十八十词就可以了,只是当沈芜弋写到结尾时,黑板就不够用了。

他转身,想去讲台上找黑板擦,讲台桌上的摆设凌乱而又清晰明了着,只一眼就可以分辨出有什么。

除了黑板擦。

他茫然地看了看讲台桌,又看了看站在他跟前的杨曦,想了想,默默地将涌到嘴边的话憋回去,效仿着杨曦用手在黑板上抹了两把,把剩余的单词抄了上去。

等他写完最后一个字母时,杨曦也恰好讲完了思路,侧身看着黑板,沈芜弋便给杨曦露了露白白的手心,得到首肯后出门去洗手。

只是等走到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时,出水口只缓缓地,慢慢地,温温吞吞地――

滴下了一滴水。

就继续安静如鸡地沉默了。

沈芜弋:……

我这运气也太差了吧。

在挨个开了一遍所有的水龙头,发现的确是停水了的时候,沈芜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瞄了一眼自己满是粉尘的掌心,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感受。

他只能原路返回到班级里。

手上被蒙了一层东西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沈芜弋抽了张纸,用力地擦了擦,但效果也只是微乎其微。

突然,椅背被很轻地敲了一下。

“怎么了?”沈芜弋把纸巾搁在抽屉里,整个人向后靠,微微偏过脸,说。

“手。”余暮渊言简意赅。

沈芜弋条件反射地一抬胳膊肘,向后伸出了手。

指尖被拉住,有体温随着两个人贴紧的皮肤传过来,像是在清水中加了一块硫酸铜晶体,极快地溶解和扩散,溶于血水,深渗于骨,自此再也难以分离。

沈芜弋整个人一僵,脑中有些空白。

余暮渊拉着他的指尖,另一只手打开杯盖,拿出张纸巾,倒了点水在杯盖,用纸巾蘸了蘸水,开始帮沈芜弋擦手。

湿漉漉的,冰凉凉的,但力道却轻而柔,像是冬日里的太阳,暖而温和。

余暮渊总有一种特别的魔力,能将万年冰山化为一摊暖暖流淌的春水,一粒尘埃变为浮动着的星河,水中月被捞出缝缝补补着,高高挂在八月十五的枝头。

他在沈芜弋的心里拉了一根很长很长的线,跨过海岸的彼方,越过长江大桥,以至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发现有些同学还挺团结友爱的啊?”杨曦一抬头,就看见后面两人的小动作,当即停下讲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等你们什么时候弄好了,我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其他人的视线也顺着杨曦挪到了两人的身上。

准确说是两个人握着的手上。

有几个人发出一声小小的“卧槽”。

沈芜弋的耳根刷得一下就红了,他面红耳热地想抽回自己的手指,却被余暮渊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道一把扯住。

“应该的。”余暮渊面不改色地说着,在众目睽睽之下,继续帮沈芜弋擦着手。

何子情有些恍惚地扯了扯苏巧,说:“我总觉得这两个人周围在冒着粉红色的泡泡。”

苏巧也恍惚地瞅着那两个人,说:“不是你觉得,明明就是。”

等到将沈芜弋的手擦干净以后,余暮渊才不紧不慢地卸了力道,沈芜弋极快地把手抽了回来。

见当事人已经干完事了,其他人又刷刷地收回了目光。

这只是课堂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罢了。

但沈芜弋在抽回手后,却忍不住蜷了蜷手指,回味着指腹残余的触感。

他的指尖落在桌子上,忍不住划拉出了一个简单的笑脸,笑脸的嘴角扬起的弧度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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