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表白
再然后，让大家提心吊胆的市一模就在雨声之中慢慢地过去。
在市一模的最后一天，连着下了两天雨的天总算是放了晴，阳光一下子来得迅猛，充盈在整个校园里，地面上那些或大或小的水坑很快就被抽干，只堪堪留下洇湿地面的深色水渍，再然后，连水渍都被烘干，盛满雨水的树叶甩开累赘，黯然的黄色在阳光之下变得亮眼，偷了一抹生机盎然；天空呈现出一种水洗的蓝，云则是干净的白，连落在地上的阴影都很淡。
随着时间流逝，原本明黄色的阳光褪去了锐气和耀眼，重新换了傍晚的暖橙色，天空澄澈柔和得像是一罐橘子味的汽水，被风搅乱的云则是咕噜咕噜的气泡。
嘹亮的铃声响起，在偌大的校园中回荡，一两分钟后，大批的学生从教室里涌出，脸上都带着如释重负的表情，连和身边认识的人聊天时的语调都轻快了不少。就在人群攒动的时候，学校的广播发出了滋滋的声音，还有人拍了拍话筒在试音，紧接着，项城略有些失真和空洞的嗓音在广播中响起：“喂喂？接下来播送一个通知，接下来播送一个通知，大家考试都辛苦了，为了嚷大家放松一下，高三年段将于明天下午在操场旁边的篮球场上进行篮球比赛，每班派一个代表，体育生除外，和高三年段的老师代表一起打，同时各班还需要一名女生代表，到时候我们会从中选出五名女生来定点投篮。通知再播送一遍……”
此时大家已经无暇顾及其他，纷纷都欢呼起来，将掌声鼓得啪啪响，兴奋得难以自持。
“那明天早上的课是不是也不用上了？”
人群之中不知从哪冒出了一句话，紧接着，刚念完第二遍的项城像是猜到学生在想什么似的，中气十足地补充道：“哦还有，告诉大家，今天晚自习以及明天早上的课都照常，明天下午第一节 课后请大家到操场来围观。”
所有人：……
草，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但这并不能挫伤大家高涨的兴致，第二天下午上完课，教学楼里就刷地涌出大拨人，大家三五成群，边叽叽喳喳地聊着天，边跨过高三校区的那座桥，横穿过绿化带中的石子路，向操场的方向走去。
很快，篮球场边的观众席上就陆陆续续坐下了人。
沈芜弋姗姗来迟的时候，已是人满为患，座无虚席，其中不乏混水摸鱼夹在一众高三之间的高一高二。他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就听见有人在大声唤着他的名字：“芜弋！这！look here！”他寻声望去，发现是江孝涵站在观众席的前排，正冲着他招手，而二班的大部分人都聚集在那，于是便抬步朝班级的大本营走去，找到一处空位坐下，抬起眼往篮球场上一扫，却只看见在调整分数牌的裁判，五个女生代表已经站在篮筐下练习定点投篮，几位参加比赛的老师正在做热身拉筋，而学生这边却不见一个人影。
于是沈芜弋一偏头，问：“学生这边的人呢？”
坐在沈芜弋上方的刘子顺接过话：“还没呢，估计还在后面换衣服。”
男生们换衣服的地方充其量不过是征用了狭小的体育器材室，由于准备仓促，所以大家只能换上自己轻便的运动衫短裤和球鞋。此时，在临时更衣间里，余暮渊敛起眸，将换下的衣服叠得整齐，暂时搁置在旁边干净的地方，然后从裤兜中摸出一只黑色的护腕，修长的手指扣住边缘，不紧不慢地拉至腕部，指尖滑过刚刚拉扯的部位，将翘起的边缘抚平。
“诶诶诶，你们谁有带笔啊？”一个声音响起，嗓音中含着焦急。
那个男生将眼神一一投向自己的临时队友，收获的都是无奈的摇头，在这时，一直在角落处安静高冷的余姓大佬突然迈开长腿，从他身旁掠过，走到器材室的另一头。
器材室里除了一些体育器材之外，还额外多放了两张桌子，一张上面放着几本登记簿，是用来登记体育器材的借还；另一张桌上则用来放置用作为抵押的学生卡，上面只剩下两三张还未拿走的学生卡。
余暮渊径直走到第一张桌子前，视线一扫，抬起手翻找了片刻，像变魔术般的凭空摸出一只笔，向直愣愣看着他动作的男生扔去，语气云淡风轻：“接着。”
笔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而后朝男生飞去，男生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手捉住，脸上的表情喜于言表：“谢谢余哥，感谢感谢！”说罢，就拿起笔，在自己的手腕上开始写字。
一旁的人实在好奇，凑过来想看，那男生却极快地收回手，遮住腕上的字，他这番动作反倒使其他人好奇心更胜，有人出声问：“爱，你在腕上写什么呢，遮遮掩掩的。”
“你们不懂，”那个男生背过身去继续神神秘秘地写，嘴上还在吞吞吐吐，“爱……就是那什么……”
“哎哟，你还不好意思了，说嘛说嘛……”
“就是那什么，我和我喜欢的女生约定好了，如果我赢了这次比赛，她就做我女朋友……”人高马大的男生在接连的起哄声中破天荒地有些不好意思，他写完后收起笔，拿出护腕小心翼翼地带上，而后憨憨地摸了摸自己的寸头，意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这不是听说过，什么把喜欢的人名字写手腕上会有加持BUFF，比赛就一定会赢吗……所以我就……”
大家不由得对这哥们肃然起敬，拥上去和他勾肩搭背，边善意地哄笑边说：“牛逼啊牛逼，哥们你放心哈，我们一定会赢的。”
“为了你的表白事业，这不赢也得赢啊。”
“交给我们哈，你就放心准备准备去表白吧。”
这边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称兄道弟，那边却冷不丁响起一道沉沉的嗓音，带有成人特有的沉稳，又掺杂着青年的一丝沙哑感，很性感，又暗含着一种无声的迫人气场：“潘燃。”
“啊？”寸头男生，也就是潘燃，被大佬措不及防地点到名字，脑袋里有些发懵。
大佬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哦对刚刚自我介绍过了，不过我就说了一遍大佬怎么就记住我的名字了，大佬叫我干什么……
“笔给我一下。”
“……哦哦哦。”潘燃挣脱开搂着抱着他的人，走上前，忙不迭把笔递给余暮渊。
余暮渊拔开笔帽，将护腕向上勾，露出手腕的皮肤，然后左手握着笔，笔尖落在那块皮肤上，在上面写了些什么后，将笔盖上笔帽，放回原来的位置，等上面的墨迹干了以后，才将卡在虎口处的护腕拉回来。等他行云流水地做完这波操作，一抬头，发现其他人都在盯着他。
余暮渊挑了挑眉。
“余哥，你不会也和我一样吧……”潘燃指了指自己的手腕。
“是啊，”余暮渊的唇线曲起，嘴角挑起一抹笑，他站在窗户边，有阳光顺着玻璃直直地打进来，将他的瞳孔折射成一汪澄澈的琥珀，眼底浮动着温柔缱绻，“毕竟我也需要我的幸运女神眷顾一下我。”
――
篮球场的门口，终于出现几位运动员姗姗来迟的身影，一时间，空气中的声音都嘈杂浮躁了不少，有好些女生都忍不住叫出声：“啊啊啊啊啊啊啊余暮渊今天好帅！！”
选出来的学生代表身高普遍都在正常身高以上，但即使这样，余暮渊在其中依旧是最拔尖的那个。
他走在队伍的最前头，身上只随意地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运动衫，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太阳照得白亮，从衣领处向上蔓延的脖颈线条优越，眉目温润，浅色的瞳孔熠熠生辉，五官立体，完美如古典画中温和谦逊的贵族；下面搭一条黑色的运动短裤，露出长而有力的小腿，每一次迈步，都能看见他腿上绷紧的小腿肌肉，线条漂亮却不夸张，能轻易吸引众人的视线。
周围的女生边看边忍不住窃窃私语。
“我的妈妈这个腿我舔了呜呜呜呜呜我好了我好了我好了。”
“公狗腰，公狗腰，我看出来了，哦我的老天爷我死了。”
“他好帅呜呜呜怎么能这么帅呢呜呜呜。”
余暮渊的小臂上还搭着一件外套，他带着众人来到球场中央，待其他人开始活动时，他先是环视了一圈周围，视线所及之处无不引来女生的骚动：“妈妈他看我了我好了！！”
“啊啊啊啊啊啊看我看我！”
“我老公到底在找谁！”
很快，余暮渊就锁定了一个方向，在众人的注视下，神情自若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我靠我靠余暮渊过来了快帮我看看我的妆有没有掉！！”
“我头发乱了吗乱了吗！”
“我这身应该不难看吧应该吧！”
坐在沈芜弋附近的一些女生情绪激动，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自己的仪容，目不转睛面带羞涩地看着自己的男神一步步走来，最后停住脚步，将手中的外套递出，低头微笑：“帮我拿一下？”
“好。”回应他的是干净柔软的少年音，一回生二回熟，沈芜弋面不改色地接过外套，放到自己的腿上，心想就这点程度，我再脸红我就不叫沈芜弋了。
“谢谢。”眼前的男生伸出手，按在自己的头顶，轻轻地揉了两下。
又酥又麻，还带着点舒适感。
刚刚的淡定从容在片刻之间又被撩得片甲不留。
他目送着余暮渊离开，然后弯下腰，自然地抬起手，桡骨抵着大腿，手掌撑着自己的下颌，指尖自然地敷上开始发热的耳廓，遮掩住那抹胭脂红。
好热。
目睹这一切的刘子顺对自己的发小简直嗤之以鼻：骚，真的骚。
在热了一会身后，项城站在篮球场中央开始清场：“咳咳，请老师们先离场。”
不知是周围声音太大还是如何，总之，老师们好像并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项城，眼里只有他们手中的那颗球。
项城有些尴尬地站在那，幸而一旁的裁判员及时救场，拿出一个喇叭递给项城，于是项城叉着腰，举起他的喇叭开始喊麦：“请老师们先离场！比赛马上就要开始，比赛马上就要开始！咳咳……请那边的学生代表也停下，排好队！”
篮球场很快清好了场，老师和学生在球场的两个半场分别排成一排，大眼瞪小眼，就听项城拿着他的喇叭在那激情四射地介绍：“下面由我来介绍一下本次比赛的运动员！先从老师组开始。”
“他们分别是，李源老师。”
“啊啊啊啊老师加油！”
“苏铭海老师。”
“嗷嗷嗷！！！”
……
“以及女老师组的，杨曦老师。”
“林小萱老师。”
……
每介绍一个老师，都会引发各班学生的尖叫欢呼声，气氛热烈得很。
“好！接下来是学生组，他们是高三十班的潘燃。”
“高三十九班的夏宇航。”
“高三四班的杨凯。”
……
项城对着名单一路念下来，嘴巴中每蹦出一个人名，相应班级的尖叫声四起，前一个班级的声音还没落下，后一个班级的欢呼声又涌起。直至念到最后一个名字。
“高三二班，余暮渊。以上就是……”项城的话还没说完，剩下的字就被埋没在一片拔高音调的尖叫声中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余暮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去！”叶文斌被身旁的女生尖叫声震得耳膜差点裂开，用手指捂住耳，表情痛苦：“我脑袋要裂了。”
江孝涵简直目瞪口呆，被这盛大的场景整得心服口服：“强，论人气还是余哥强。”
“都安静，都安静！！”项城操着他的大喇叭扯着嗓子喊了好几声才镇压住这气势浩大的欢呼声。
待大家的热情冷却了些许，项城又介绍了一下学生代表女子组的人员，后面和高三年段副主任按石头剪刀布的简单方式，决定好女子组在三节比赛中场定点投篮的顺序。
很快，第一节 上场的人员都站到了各自的半场上，裁判站在中线，手持着球，嘴里叼着勺，紧张的气氛蔓延，比赛一触即发。
哨声吹起，球被扔到半空之中，脚掌离地，脚尖紧绷，一双双手伸出，用指尖去触碰那颗棕色的球。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放轻呼吸，瞳孔紧缩，神经随着场上的局势而紧绷，认真而又投入地去观赏这场比赛。
很奇怪的是，沈芜弋明明也看得专注，现在回想起来，却好像不记得当时比赛的细节，却对当时空气之中的激烈，那天的阳光和热，微风和云，落在灌木丛中的树叶留下了鲜明的印象。
第一节 下来，学生队的比分落后了八分，而后是中场的女生定点投篮，每人投两次，一次投进得两分。场外的同学盯着几位女生，开始把缩小比分差距的希望寄托在女生代表身上。
但让人失望的是，定点投篮下来，女生组又比老师组少了两分。
差距来到了十分。
第二节 的时候，余暮渊上场了。
他好像对现在的比分差距丝不以为意，面色平淡，看不出任何消极的情绪，但仅仅是从一旁站起来，低头轻轻活动自己的脚腕和手腕，和一旁的队友低声交流几句后从容上场的背影，都让人莫名感到安心和信赖。
“不好意思，让让，谢谢。”头顶上方拢下一道阴影，随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身旁空了许久的座位坐下一个人，沈芜弋微微侧目，看见身旁的女生对帮他留位置的人弯起眼睛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过头，视线牢牢地锁定在场上那道出挑的身影上，眼中流露出热切和爱慕的情绪。
是项羽姗。
沈芜弋不由捏紧手指，收回目光，继续专注地看比赛。
余暮渊上场以后，局势一下都颠倒了个方向。
男生的身影在球场上穿梭奔跑，每一个动作都干脆利落，反应又极其迅速，攻击迅猛，在周围队友的辅助下很快就拉回了五分，势如破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