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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1 / 2)

第55章

倒数第二章 。

五月份的时候,项城精挑细选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在那天下午安排高三年段各个班级按照安排好的时间,依次到学校大门后的广场上拍毕业照。

城南一中向来有一个传统,每届的应届生在去拍毕业照之前,都要赤着脚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横穿过高三校区那座桥前的那片小树林,不过,至于目的是什么,那就无从得知了。

三点过后的太阳半遮半掩地挂在天上,洋洋洒洒的一束束光线落在人的身上时温柔似水,带来温柔的暖意。

此时若从教学楼上自上而下地望去,便可以清晰地看见,一粒粒黑黑的小点聚集在一片绿化带上,像蚂蚁似的在小范围内到处乱爬,却仿佛在和什么东西对峙,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二班的一群人光着脚、拎着鞋,踩在柔软的草坪上,你挤我我挤你,和那条石子路面面相觑,却硬是没人带头先走上去。

许应澜舒舒服服地坐在不远处的木制长凳上,惬意地放松身子靠着椅背晒太阳,同时还不忘催促不远处二班的一群人:“都快点,别慢慢吞吞的,下一个班待会就来了,别堵着别人的路。”

这姿势,这语气,端的是一个气定神闲,让人丝毫不怀疑下一秒他就要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摸出他的那杯中老年人专属红枣泡枸杞喝上一口。

江孝涵低头盯着路上那一块块形状圆滑却又迥乎不同的鹅卵石,经过了岁月的洗礼和沉淀之后它们不复原本的圆润光滑,从形状上看倒更像是一只只尖尖的小竹笋,岿然不动地屹立在路上。

此时,他的脑海中又不禁想起他每次穿着薄底的运动鞋走过这条小路时脚上传来隐约的硌脚和疼痛感,再想想自己待会要光着脚踩在上面,经历被鹅卵石支配的痛苦,只感觉头皮一麻,脚板上传来记忆中熟悉的疼痛感,迫使他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甚至还有几个比较皮的男生,妄图趁着人多混水摸鱼绕道而行,毕竟条条大路通罗马,那为什么要选择最遭罪的这条路走。

“叶文斌!”被点到大名的叶文斌身体一颤,“这个大个人了,还犹犹豫豫扭扭捏捏什么呢,都快点给我走上去!”

许应澜压根没打算给他们多少拧巴墨迹的时间,所有人都被他残忍地赶鸭子上架一般赶到石子路上,开始不情不愿地拎着鞋,小心翼翼地挑着看上去相对温和一点的鹅卵石踩上去,一个个举步维艰,脚板和鹅卵石相触的一瞬,有刺骨的寒意自脚底迅速沿着脊椎骨蹿上头顶,还带着点细细密密的痛感,让人不禁打了个寒战。

整个队伍一片倒抽气声接连不断,鬼哭狼嚎,就算没什么感觉的人也忍不住来了兴致,跟戏精附身似的,非要跟着嚎两声凑凑热闹活跃气氛。

这要是有人经过这里,不知情的估计会以为是哪个老师带了一队的小学生出来郊游。

许应澜被这群人喊得额角青筋暴起一阵乱跳:“你们都几岁了?都几岁了?就这点痛都受不了?几步路走下去就完事了非要在这磨磨蹭蹭的吗?怎么,要不干脆让你们两个人手牵手一起走?”

有人在人群之中小声嘀咕,“老师,那你怎么不和我们一起走啊……”

许应澜一个眼神睨了过去,理直气壮:“我一个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了,怎么比得上你们这群小年轻?”

许应澜低头看了眼时间,继续督促:“都快点,下个班就要来了,你们再慢慢吞吞的就都给我牵手一起走!”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沈芜弋自从动了手术以后,身体也有慢慢地好起来,尽管如此,许应澜还是比较照顾着他的身体状况,特许他可以不用光脚走石子路。

但沈芜弋一来觉得自己身体状况已经没什么大毛病,二来这应该是最后一次班集体活动,他也不想让自己搞特殊而错过,于是还是坚持和大家一起,只不过别人都是赤着脚,他还额外穿了一双袜子。

在许应澜的话音未落时,沈芜弋感觉自己的手被轻轻碰了碰,抬起眼,看见余暮渊抬起一只手,修长的五指舒展开,指甲修得平整,掌心朝上,在沈芜弋的眼皮底下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而后敛起眸,用低低的嗓音询问:“牵个手?”

他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在他们两个周围的人都听到了这句话,纷纷扭过头,震惊地看着他们。

余暮渊对周围投来的目光视若无睹,他的面上看上去十分平静淡然,就好像刚刚只是说了一件十分随意平常的小事,但看向沈芜弋的眼神却藏着别人难以理解的温柔情绪。

沈芜弋刚刚因被他的话蓦地一惊而加速跳动的心跳也在他的视线中被慢慢地安抚,继而转为一种别样的律动。

他习惯性地抿了下唇,轻轻眨了眨眼睛,随后嘴边慢慢勾起一抹笑意,他看着余暮渊的眼眸,抬起自己的手,放在那温暖干燥的掌心,连带着将穿透枝叶落在手上的斑驳阳光一起交付,说:“好啊。”

他们的动作落落大方,神情自然坦荡,却反倒难以让人生出旖旎绮丽的念头和怀疑的想法。

所以在这一阵震惊的劲头过去之后,周围的人只是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手牵手的两个人,欲开口劝说他们:许应澜只是开个玩笑罢了,用不着当真 吧。

但知情的几个人不一样,他们恰好就在离两人的不远处,自然也就看见两人牵在一起的手,顿时也被两人大胆放肆的举动给惊到了,在回过神来后,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做点什么帮这两位打掩护好糊弄过去。

眼见着前面引发了一阵骚动,后面的人也开始好奇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刘子顺眼一闭,心一横,侧身就去抓身旁江孝涵的手:“涵儿,老许不是说大家一起牵手吗,既然他们都牵了我们也牵吧!”

江孝涵一个钢铁直男冷不丁被扣住手腕,头皮一麻,差点下意识地甩开刘子顺的手,但所幸及时接收到刘子顺话里的暗示和拼命投来的眼色,勉勉强强抑制住自己的本能,带着藏在长袖之下的鸡皮疙瘩,以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态度握住自家同桌的手。

叶文斌见江孝涵一个钢铁直男都不顾一切地献身了,于是也东施效颦,转身拉过身后的艾度树,然后在他茫然惊恐的眼神中握住他的手,小声碎碎念:“对不起对不起,学委别怪我别怪我,你忍着点,冤有头债有主,要找就找他们两个千万别找我……”

何子情一脸无语地看着这群战战兢兢的直男,随后抬起手握住苏巧的手。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已经有八个人完成了两两匹配,互相牵着手继续走还没走完的路。

虽然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在一头雾水的情况之下,大部分人都下意识地选择跟风照做,转身去找关系好的人牵手一起走。

嘿,你还别说,两个人牵手一起走时脚上的疼痛感还真比一个人走时减轻了不少。

于是,许应澜一抬头,就看见自己班上的这群人都一个个牵起了手。

许应澜疑惑:。

我不就随口一说,怎么还真牵上了?

但眼见着大家都老实了不少,不再瞎闹腾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慢吞吞地站起身,背过手,踩上小路旁边的草坪,跟着大家慢悠悠地走着,偏头看着这群孩子们,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

拍完毕业照以后,时间就仿佛被安装了加速器,以比以前快上几倍的速度飞逝而去。

教室里的座位换了最后一次后,也不再进行挪动,将一直保持到毕业。

沈芜弋将自己的桌子挪到第四组的最后一排,收拾好东西坐下后,转过头,却在无意间看见了墙壁上的字迹。

原本雪白的墙壁经过了时间的积淀褪去了原本的颜色,变得有些发黄破旧,宛如一张被折得皱皱巴巴的纸,上面还留了不少风格迥异的字迹,被嶙峋不平的墙面折出扭曲的弧度,但却依旧保持着清晰明了。

沈芜弋没控制住自己的好奇,趴在桌面上,侧过头细细端详。

“还有17天就解放了!――”

“好累好累好累好累(′;︵;`)――”

“中国人大!冲鸭!――”

“多读书多看报少吃零食多睡觉――来自某不知名学姐的忠告”

……

诸如此类的留言还有很多,或幽默风趣,或严肃拘谨,都是每一届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留下的,看得沈芜弋不禁莞尔。

视线往下移,他看见了一行清隽秀气的小字。

“我们都是追梦人,你是我的造梦者。――

沈芜弋不禁一怔,而后抬起手,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摩挲那一块破旧的墙皮,细密的睫毛自然下垂,心头涌起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耳后被温暖的指尖轻轻一抚,男生温和低沉的嗓音自耳畔拂过,余暮渊偏过头,用手撑着自己的侧脸,借着书立的遮挡恣意胆大地将另一只手绕过沈芜弋的后颈,用指尖的皮肤蹭过纹身,敛眸询问:“发什么呆?”

沈芜弋回过神来,抬起眼扫视了一圈周围后,才扭过头来,将搭在他后颈的手摸索着拿下来,手指向下滑,松松地扣住他的手,弯起眼睫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他只是大概能揣摩到,当初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是以怎么样的心情写下这句话的,或许是夏天酸梅味的隐晦,或许是秋天桂花蜜的甜美,又或许是冬天冰雪色的形同陌路,但不置可否的是,这段感情却真实地支撑着他走过最艰难的高三生活。

只因他曾经也是个追梦人,也曾深陷于心心念念之人所营造出的虚无缥缈的梦境之中。

可是,梦境都是假的。

只有皮肤相贴的温度才是真实存在的。

沈芜弋想,其实他一直都是幸运的。

因为没有擦肩而过,没有形同陌路,没有未来十年的踽踽独行、睹物思人,没有多年之后再次相遇时一句轻描淡写的“好久不见”,也没有把青年时代的热爱酝酿成成人之后的爱而不得。

――

高考前的最后几天,学校都会提前几天结束课程,让学生们在家好好休息,以迎接对于所有人来说是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

在校的最后一天很快就到来了。

对所有高三学生来说,那似乎是一个很平常,但是平常之中又带着点不普通的一天。

老师们已经不再讲课,只是坐在讲台上象征性地监督,抑或是回答几个学生们提出的问题,每个人都安安静静地上完高中生涯各科的最后一节课,像是要把这一天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铭记在心。

在每节下课之后,坐班老师往往都寸步难行,因为几乎是铃声一响,学生们就会刷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拿着纸笔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站住讲台上为数不多的空间,吵着闹着要老师给他们写祝福语。

一个班最少都有三十来号人,短短十分钟课间当然写不完,最后就发展成老师举步维艰地从一个班的教室门口夺门而出,边跑向下一个班,边回头冲这个班还在门口探头探脑蠢蠢欲动甚至追着他跑的学生们喊:“别跟着我!等我下课再过来给你们签!都回去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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