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下官?”
林平芜但觉荒谬。找他,他能做什么?人道术业有专攻,他一个终日请脉晒药的谈个什么时政。
谏诤这算路算是堵死了。
还能吹枕头风不成?
枕头风!念头方出,林平芜便险些咬断舌头。旋即,一阵恶寒。
“改征兵为募兵也罢,科考弃截搭不拘圣人言也罢,频频往六部塞黄毛小子也罢。明相这把火终究不能即刻便烧上那些老狐狸的尾巴。如今虽有阻力,可更多人在做什么?”苏愉拢紧眉头忧色难掩。“他们在观望。明相手里这柄剑,一头劈向他们那群人,一头却不偏不倚砍进自己皮肉里。而冲他们去的刀锋,只待稍加酝化便是这群老鬼党同伐异的戈矛。”
“一旦刀锋划向自己,他们自然无坐以待毙之理。”见林平芜始终默然,苏愉心下更是焦躁。他显然忘了,自己原是以草包示人。“林大人不会不知道,明相是想拉着陛下凭未固之根基,与整个门阀下战帖。”
林平芜不着痕迹地捏紧矮几边角,面上仍一派波澜不兴。
“为一应正五品以上官员撰名帖。封入兰台,他日更可飨于琼华。你知道意味着什么?”苏愉摇头,“远不只辛苦几个史官这样简单。”
他盯着林平芜的眼睛,一字一顿。“周律,琼华飨门阀。”
139.窃钩(7)
送走林平芜,苏愉深吁口气,卸力似的仰靠向椅背。
颈间一凉。
“祁水……别闹。”
他仍懒懒散散闭着眼,只循些许微温热去握记忆里那段滑腻。
祁水啊。
祁水浑身都是冷的。站老远打眼一瞧,丝丝拉拉直渗凉气,活脱脱冰棱子成了精。
可这冰凌子偏偏生着温软皮肉。过去自己没少打趣他。只道盈盈一搦雪酥香,绛绡冰肌催笙簧。
祁水统共也没上过几年学堂。听自然是听不分明,可却料定他嘴里吐不出什么正经词。恼恨,却万不能动手,连着清矜眉眼也染上烟火气。这是苏愉最爱的模样。
祁水越是忍着,他就越想逗人家。左一句雪腻酥香右一句菱花月珰,非逼得祁水下狠手才肯稍敛。
苏愉自问自己这脖子值不了几文钱,苦了祁水总惦记这地方。第一次这人捏一把柳叶薄刃,第二次是支削尖的桃木簪子。第三次第四次,都是随处乱扔的小兔毫。第五次抄起碎瓦片转手又摔得粉碎,第六次是根……银筷子。
“祁水,扎不下去就别下狠劲。”苏愉指尖搭上那只过分纤秀的手,“莫伤了自己,爷心疼。”
灰衣冷哼一声,撒开银箸掀落兜帽。
“同他说那些做什么?”祁水把玩着手中精巧物什。“他一个小太医,你让他去找那疯子的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