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任沛师傅还瞪着空荡荡的殿门，全然不知自己已让各怀心思又殊途同归的二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大人要去什么地方？”
周遭愈显荒辟，一条石板路长久绵延下去，无穷无尽似的。晏和一次次抬眼，却从来望不到脚下黛青的尽头。
“殿下累了？”
明昭钰步下一顿，略带些歉疚望向小姑娘。他怎么忘了……那处原也不是小孩子该去的地方。
不假思索便唤来蓝溪，吩咐她好生将晏和带回去。
小姑娘拼命摇头，眼角硬生生挤出几滴泪，摆明了是要死心塌地跟着明相。明昭钰无法，只得先遣回蓝溪。
“大人是刻意带我绕远路的！”
蓝溪纤柔背影消匿于连绵晴光雪色，晏和才滴溜溜转着眼珠笃定开口。“原先那个岔道口您便要转过去，只是碍着蓝溪姐姐这才做罢。”
明昭钰先是一愣，继而莞尔。
小姑娘一路絮絮叨叨没个休止。从她阿娘如何追阿爹扯到任师傅让发妻扯去若干根雪须，自南堰有夏无秋提到数株小白花斜逸于自己宫里那块琉璃窗外。
明昭钰那里还能不明白，晏和想家了。
“可我不能回去。”小姑娘竟似懂了愁滋味一般。她知道堰国很小很小，小到就要容不下她。心下几多沉涩，可也竟能按捺不发。
“父皇母后自然念着我，母后还要偷偷哭鼻子。”晏和摊手，“父字后面，还得带个皇。君父君父，自然也没有先为父后为君的道理。”
“一旦加上皇叠上君，他就不再是我一个人的爹爹。堰国百姓，都是他的孩子。”小姑娘语气软软的，“一个孩子不在身边，就有机会保全更多孩子。晏和……明白的。”
“堰也不是我萧氏一家的私产。”晏和正色时，秀婉眉眼间清矜天成。“为皇为君，就得向萧家之外考量。百般谋算却跨不出浅薄血脉，谁拥我萧家上位，拉我们下来的就还得是谁。”
“大人可不要嫌我烦。”
晏和眨眨眼睛，“日后您免不得要长久见着我。”
明昭钰轻柔抹去小姑娘眼角新添的几点晶莹。
又走几步，衰草掩映处虚虚拢着朱漆青瓦。朱色斑驳，墙皮剥落没进深雪，只余一点红迹。乍一看去，恰似美人腕间朱砂。
“汤泉……宫？”晏和走得急，险些滑了一跤。
明昭钰点点头。
“这里住着人？”小姑娘望望破败匾额。
“故人。”明昭钰想了半天，却遍寻不见妥当词句。
晏和不明所以，只乖巧随在这人身后两步。推门，里间却不似外头衰朽。潦倒之余，竟也井井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