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尚书为了柳翾能去送死，他那些叔伯可不会。这就叫可怜天下父母心。”明锦玉笑笑，“着人看着他便罢了。便是昭钰在，定然也是这般考量。”
145.知鸢（1）
“说起来这案子也是昭钰翻出来的。你若当真忍柳氏父子不过……我倒是有个主意。循了对症的方子，明里暗里总能教人纵上三分。”
明锦玉狡黠轻笑，秀润尚存，只是全无温吞。“我只问你，如今柳家那掌事主母为谁？”
“宋家小姐？”
兰洵眨着眼睛半懵不懂。“饶她玉质惊华，左不过一个常年锁在闺阁的姑娘。怎么……怎么……”
“巾褐敛枕天水色，朱紫垂緌拜鸢罗。”
明锦玉瞧着眼前人恨不得挽结一处的眉头，笑吟吟诵出一句。未几，道，“宋小姐养在闺阁，鸢罗此女却不见得罢？”
兰洵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咂摸出味儿来，眉眼终于稍见舒展。这名字里都带了“鸢”，身家又俱是传世的煊赫巨贾。没点儿底气宋知鸢断不敢捧了灵牌遣人好一通铜锣唢呐，斩衰加身就拨开高堂成了掌事。单凭几匹碧水锦，鸢罗也没法逼得南堰君臣历书翻覆，满朝服朱。
说起受辱，前推后溯各五百年只怕也没有南堰这般上至君父下及黎庶举国贻笑的怪谈。更遑论这不光彩，乃尽数拜一他国弱女所赐。
此女自称鸢罗。
仙阆古城依织染扬名。靛青蓼蓝，荼黛朱赭便是仙阆人的生计。仙阆禾谷不丰稼穑不兴，更兼栖身周堰之间，竟也能消闲谋度日。如此蕞尔弹丸之地照常理本该仰赖恩典委屈全身，仙阆骨子里却还带着几分清高疏落。这便要数仙阆碧水锦反哺有功。
“却说荒时曝月，饿殍俯拾。”明锦玉端出副夫子架势，侃侃而谈。“其时大周同仙阆无二，困于天灾人祸日久，满目沃野连年歉收。换作平日户部尚可令郡守接济一二。谁料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般光景下先有户部所辖仓储遭各州府冻馁所累早早告罄，后有仙阆郡守不堪饥民啼血，三呼谢罪终悬梁衙前。眼见着举国无措，活菩萨一般站出来的竟是南堰人。”
兰洵且听且思，渐渐也听出些门道。坊间早年也曾盛传鸢罗之名。彼时自己尚还年幼，只囫囵听了个热闹，过耳便不放在心上。时至今日，方触及个中缘由。
总而言之，无非是仙阆先天不足常闹饥荒，宸京爱莫能助，只能睁眼瞧着邻国算计他那卧榻之侧的香饽饽。仙阆织染熟稔少谙耕稼，南堰西陲却是一碧千里风生穗伏。偏生南堰好容色，爹生娘养的姿容难改，自服带客臭上下工夫还不容易么？再自然不过地，堰人盯上了邻邦那匹碧水锦。廉价购入不说，暗地里更是揣着偷师之流绝仙阆一城生路的歹毒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