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言竟回来时, 吴芳芳已经离开了, 桌子上散着一大片橘子皮。
他随意地走过去捡起剩下的一半橘子, 吃了两瓣，伸手在顾崖眼前打了个响指, 道：“发什么呆？”
眼神恍惚没有焦点的顾崖被他勾回了神，笑着说道：“想你会怎么回来。嗯, 还行，手脚都在, 脸上也没有巴掌印。”
言竟掐了下顾崖的脸，这些日子顾崖被折磨得脱了相，此时脸上都没什么肉，捏都捏不起来。
顾崖见他不说话，又问道：“怎么样”
“也没什么, ”言竟道：“我这么大一个人，还能强迫我不成？”
他越是避讳, 顾崖越觉得有问题, 于是追问：“不让你接管公司了？”
“……”
“不让你回家？”
“……”
“断绝亲子关系？”
“你可别说下去了, ”言竟道：“没那么复杂，老言总向来都是个温柔软着陆的人, 他的意思是，在我回心转意之前, 会切断我的某些他力所能及的经济来源。”
“他力所能及的？”
“比如中断分红、工资，收回家里的和公司的信用卡，顺便下套把我激怒, 让我说了‘不会再花和言家有关的钱’这种话……”
“噗……”虽然情况很严峻，但顾崖还是止不住笑出声来，道：“你还有被激怒的时候？”
言竟揉着额头，无奈地说道：“他是老狐狸，他想让我说什么，我哪里躲得掉。”
“所以你现在……”
“总体来说，让你嫁入豪门的梦想暂时破灭了。”
“去你的。”顾崖笑着骂他，但情况比他预想中的要好很多，言家的态度好像也没有那么坚定，说要断绝经济来源可却依旧由着他接管公司，这种矛盾的做法实则是留了大大的余地。
言竟手撑着下巴，顾崖忽然向前探身，手搭在他肩上，眼里闪着光，说道：“言哥，我养你！”
言竟怔了一下，也弯起嘴角笑着，安静地沉默了片刻。
“对了，还有件事，”言竟正色道：“你可以翻翻新闻，小竹她……输血被感染的事情，扩散得很大，原医院被施加了压力，现在已经在商议赔偿的过程中了，然后也有很多人发起捐款，一切都在朝好的发现发展。”
顾崖诧异道：“怎么会？当初东三院不是花了大手笔压这件事吗，各大媒体都是知道但都不敢报，要么我们怎么会任他们欺负这么久。”
“因为你的新闻爆了，媒体争着采访你——当然了，你一直昏迷，于是他们就只能采访我，我顺便，朝妹妹那边引了下话题，有人追根究底翻出了那件事。一开始自然还是被压的，但哪里压得住啊，跟着就一起爆了。”
顾崖听后有些激动，没想到他自己在鬼门关走这一遭，间接解决了于小竹的后续治疗问题。
他觉得值。
言竟又道：“但输血事件显然更具争议性，大家都忙着关注她了，反而把你给忘了，哎。”
顾崖道：“关注我干嘛？我巴不得没人记得，我被救回来的时候一定很丑，没被拍到吧？”
言竟皱眉道：“好像还真有个人拍到了，他还是你直播的粉丝，不知道怎么在医院里认出你的……”
他边说边瞧着顾崖神情，见他越来越紧张，得逞地笑了起来，说道：“不好意思，那位粉丝就是我。”
顾崖咬着牙狠狠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今天初几了？”
过了一会儿，顾崖悠悠地问道，虽然他看一眼手机就能知道，但有言竟在旁边，他就是不想动手。
言竟想了下，道：“农历二月初五，已经立春两天了。”
此前言竟同他约定，自己会在立春那天回到海城，而这几日波澜起伏，辗转之际，言竟在工厂里寻到顾崖的那一天，其实恰好是立春。
这样算起来，言竟当真是过于说话算话的一个人。
海城的春天来得比较晚，“立春”节气过后，仍有漫长的一段暮冬，要等南方的行道树抽芽长大成新鲜的叶片，这里的迎春花才羞羞答答地绽开。
而迎春花落下，气温才开始上升，然后会在某一天的清晨，突然迎来比平日里高好几度的太阳，早已适应了这样突兀变化的海城人得到信号，纷纷收起夹克棉衣，换成风衣T恤，没穿几天，又要换成半袖。
顾崖一直躺在病房里，期间薛鸿来看望过他，带来了一个意料之外有情理之中的消息，舒兰在公司里因为传谣造谣被警告，后来顾崖的绑架事件被许多人关注，有人甚至去公司做采访，领导层觉得影响不好，干脆开除了舒兰。
听到这个结果，顾崖却没有感到大快人心，产生伤害的并非谣言的源头，而是传播过程中的层层发酵造成。
于是他笑着和薛鸿说：“能今早离职的人，才是幸运者，也是幸存者。”
薛鸿没答，只是在他病床前坐了一会儿，留下了一盒精致的小蛋糕和一袋子猫罐头。
他走后顾崖发了会儿呆，盯着猫罐头看了半晌，手机叮叮当当地给他推送消息，拿起来一看是某块社交软件上自动推送的生日提醒，今天是于小竹的生日。
顾崖略作犹豫，但还是在傍晚前伙同言竟偷偷溜出医院，辗转来到于小竹的专科医院，想把那块小蛋糕给她。
可是到了之后才知道，于小竹在那次手术后就没有出过重症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