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御窑镇，四合院，夜幕降临。小镇上白天就不热闹，晚上更显冷清，这里地处偏僻，几乎连野猫都不来光顾。
裴尔是个性格极其矛盾的人，在泰国和缅甸，他可以纵情声色、花天酒地；可是在需要的时候，他也可以长时间潜伏，耐得住寂寞。
当然，他有生意要做，还有高文陪在他身边。
今天的高文有些心不在焉，若不是裴尔是个比鹰还要敏锐的人，他不会发现。可他太了解高文了，高文任何一点小小的表情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一直觉得，他是个对高文有着完全掌控能力的人。所以，当高文待在他身边，心却好像飘移到了别处时，他心里的怒火就烧了起来。
他怀疑高文在听到沙坤跟他的对话后，开始有了想要摆脱他的念头。
可他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
“裴爷，我去看看度叔。”高文吃过晚饭后对裴尔说。
“当然，你去吧。”裴尔挥挥手。
高文去了阿度房间，可他没有发现，裴尔尾随着他去了。他躲在门外，就像一个影子，无声无息。
阿度的烧退了不少，脸色也没有那么潮红，只是，嘴唇仍然干裂。
“度叔。”高文坐在他床沿上，伸手试了试他额头，“好多了，度叔，我给你看一下伤口。”
“不用，阿娜已经给我换药了。”阿度嘶哑着声音道，“阿文，裴爷打你了？”他用浑浊的目光看着高文，“早上我精神不济，我没问你。”
“是。”高文淡淡一笑，“是我把事情搞砸了，我罪有应得。没关系，度叔，我习惯了，你别担心。现在，你的身体最要紧。”
阿度怔了怔，眸子中仿佛露出一种深深的触动，又仿佛有些茫然，嘴唇蠕动了一下，却没说出话来。
高文看到桌子上有水，便拿起来，托着阿度的头，让他喝了几口：“度叔，你嘴唇都裂了，我用棉球蘸点水，给你擦擦。”
阿度笑起来，笑声从他胸腔里嗡嗡地发出：“你把我当姑娘呢！我哪有这么娇贵！不用的，傻小子！”
高文也不禁笑了，放下杯子，又看着阿度，眸子中露出深思之色：“度叔。”
“什么？”
“度叔，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在你腰上看到过一个刺青。”
阿度的眼神刹那间凝固了一下，高文看得很清楚，他追问了一句：“是么？我没记错吧？”
“啊？”阿度清醒过来，掩饰般笑道，“你这孩子，那么小的时候就有记忆了？是，我年轻时是纹过一个刺青，好玩而已，后来加入沙帮，就把那纹身洗掉了。”
“哦，很可惜呢。”高文喃喃道，“我隐约记得，那个纹身很漂亮，好像是个虎头。”
“虎头？”阿度的目光闪了闪，因为病着，他的眼神本来就模糊不清，所以，这个表情并不明显，“不，不是的，你记错了，是个豹头。”
“原来是豹头，我太小，记不清了。”
“怎么突然问这个？”阿度支撑着坐起来，以便更好地观察高文。
“没什么，有些好奇，度叔从来没有告诉我，你当初入的是什么帮？”
“哪有什么帮？只是和一些兄弟们瞎混混。”
“那你当年的兄弟们应该还在吧？你有没有想过东山再起？”
阿度咧了咧干燥的嘴唇，笑得有些苦：“早就失去联系了，何况，这么多年，人心不可能再聚得起来了。阿文，你无缘无故提这个干什么？我们现在是沙帮的人。”
高文垂下眼帘，夏日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照在他脸上，衬得他的脸近乎透明。可他脸上没有温度，倒像罩了一层秋霜似的。
“度叔，你是在K市捡到我的？”
阿度猛地皱眉，这个动作牵动他额头的疤痕，使他的脸突然变得有些狰狞。
“阿文！”他瞪着他，眼睛里还有血丝，可是怒意毕露，“你想干什么？我告诉过你，你是孤儿，我捡到你的时候，你身上什么标识都没有。你难道还想去寻根吗？就算找到又怎么样？你以为你还能做回普通人？你……”
他说得太急，气息不畅，引发一连串咳嗽，咳得脸上通红。
高文忙站起来，给他抚着后背，低低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别生气。”
等阿度平息下来，他扶他躺下，道：“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