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淼只得应道:
“哦……那大人,我先跟着他们回去。”
陆诩点点头,侧身给他让开了路,一半身子就浸在了雨地了,许擎见状急忙往前挪了一步把他护在伞里,一面道:
“属下还是跟着您吧,柒然!你先走!”
“好嘞头儿,驾!”柒然在后头应了一声。
马车淌过水坑轱辘辘朝着内城进去,陆诩松了口气,慢悠悠和许擎撑着伞往回走,衣摆被泥水溅湿,他提了提袍角,抬眸看着面前人影稀疏的街道,突然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子骞在盈平被李沐言的人刺杀那天,也是这么大的雨,你架着子骞从外面回来,满身都是血,我那时候才……十七吧?那旧狱什么都缺,我剪了一绺头发给他止血,一晃,九年了……”
“大人……”许擎蹙着眉看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劝道:“人死不能复生,您还年轻,人生还长,是该向前看的,人活着,该为了活着的人,沉溺过去,总是不好。”
陆诩笑了,笑的风轻云淡:
“前半辈子不长,但全是他,作茧自缚而已,我自己乐意,不想出来。”
许擎默默叹了口气,自知劝不住他,便兀自换了话题:“南下时听闻兖州传来的消息,因为当地官吏腐败,州县苛捐杂税太重,百姓暴动闹事,已经杀了两个县令,梁琛的那个刺史控制不住局势,刺史府已经被暴动的百姓围了好几日了。”
“这么厉害?兖州鹰扬府都是饭桶吗?”明明是担忧的语气,陆诩脸上却全是戏谑神色。
许擎看着他撇撇嘴:
“拼命又不讨好的事,自然没人愿意上心。”
陆诩挑眉:“长安下个月会知道吗?”
许擎颔首:“大人说不会,便不会。”
陆诩却道:
“罢了,悠悠众口堵不住的,随它传吧。”
“是。”
等两人顺着悠长的街道走回府里时,瓢泼的阵雨已经有停的趋势了,南边的天慢慢晴起来,云层里透出澄黄的光,暖洋洋撒在他衣袍上,空气里全是清新的草木泥土味。
陆诩很喜欢这个味道,他总觉得,那像是生机和希望。
敲开门进去的时候,白纤云刚换了身衣裳,坐在床榻边给襁褓里的孩子擦脸,见到陆诩进来看着他愣了愣,然后柔柔的笑,清扬婉约,一如当年他们都还年少的时候:
“大人,多年不见,您还好吗?”
容颜有些许改变,从稚嫩变得成熟,陆诩盯着她看了看,走到床边看她身旁的孩子:
“都还好,这孩子,真是他的?”
白纤云眸光潋滟笑了笑:“是,他那个人虽飞扬跋扈了些,但对我,当真是极好。”
“当年是谁去找你的?我以为,你不可能会愿意替他们去做一颗棋子。”陆诩伸手用食指触了触那孩子柔嫩的小脸。
白纤云只是笑:“起初是不愿意,可一想是为了大人您,也就愿意了,再说,这些年侯爷和齐大人将我保护的很好,怎么能算棋子。”
陆诩垂眸,自责道:
“算起来,终归是我毁了你一辈子。”
白纤云道:“大人您无须自怨自艾,能有这个孩子,我心里很高兴,怎么能说是毁了我一辈子呢?大人给他起个名字吧。”
“他父亲早逝,若是姓梁怕是要引起些不必要的麻烦,那就跟你姓白吧,如今这世道纷乱,便惟愿他一生平安富贵,陵字寓意不好,那就叫,安凌吧,凌云壮志的凌。”陆诩看着那孩子笑道。
“好,多谢大人,白安凌,安凌……你有名字了……”白纤云伸手逗得那孩子眯着眼笑,一面又对他道:“听闻侯爷的小世子如今大人照料着,想来也九岁了吧,叫唐琭是吗?去年齐大人送我出长安之前,还说侯爷曾把那孩子托付给他照顾……”
陆诩闻言眸光一滞,蹙着眉抬头问她:
“你说什么?行刑之前,齐大人见过子骞?”
白纤云见他表情凝重也不免紧张,严肃的点了点头:“是,行刑当天,齐大人去过天牢。”
敛眸咬了咬牙,陆诩低声喃喃,仿若自言自语:
“若是没有隐情,怎么此事他从未与我说过,他们究竟有什么事在瞒着我,子骞……我就不信你真的狠得下这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