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今日气色很好,想必昨晚得了好眠。”
陆诩一怔,微微勾了勾唇:“梦到你父亲了。”
辰寒也微微一怔,而后眨了眨眼笑道:
“许小伯让辰寒来问问爹爹,若是从益州送来的春风醉不够用了,用什么顶上啊?”
陆诩道:“就用永繁楼的杜康吧。”
辰寒道:“好,那爹爹梳洗吧,孩儿先走了。”
“嗯。”
梳洗收拾停当,陆诩慢悠悠踱着步往前厅去,齐丞臻坐在暖炉边捧着本书喝茶,似乎还没看到他。
陆诩也伸手烤烤火,顺口道:“这么早?昨日看见张太医进了齐府,尊夫人身子还好吧?”
“一切都好,你放心。”
陆诩轻笑:
“来日侄儿出生,认我做干爹可好?”
他只道:“好。”
陆诩仍是笑,齐丞臻这才抬眸看了看他,眨眨眼轻声道:“昨日睡得不错,气色好些。”
他点点头,拉了椅子坐在炉边,齐丞臻将衣袖里以假乱真的圣旨递给他看,一面道:
“陈默是个极谨慎的人,若非梁琛贴身的人去传旨,只怕这圣旨再真他都不会信,我已经提前查过,今日隆德殿的副总事贾仁出宫督办未央宫年节采买,未央宫戌时落匙,那之前将事做完,放他回去便是。”
陆诩微微蹙了蹙眉:“只是他身旁耳目众多,光天化日的,怕是有些难度。”
齐丞臻道:“兴隆钱庄存着他的私产,未央宫油水不少,每月他都会去藏赃,届时必然避开所有人,派人跟着就是了。”
陆诩点头:“好,我知道了。”
“太庙那边,你都部署好了?”他又问。
陆诩眸光黯了黯,应声道:
“余公公是泽天网肱股,信得过。”
齐丞臻似乎叹了口气:
“想来梁琛机关算尽,算不到一个泽天网。”
陆诩垂眸,握紧了手心微凉的珠串。
齐丞臻道:“把药拿给我吧。”
陆诩愣了片刻,转身回了内殿,半晌之后提着漆红的药箱出来,将两个纸包递到他手里。
垂眸看着身旁熊燃的炉火,他突然伸手揭开了那火炉的盖子,装的满满当当的药箱脱手,哐当一声被他扔进了滔滔烈焰之中,火舌侵蚀着厚重的红木药箱,将封瓶的瓶塞一寸寸烧成灰烬。
“今日之后,这箱子,我再不配碰了。”
为医者精诚仁德,当普救含灵,药石本为摄生挽命之用,今日却被他作了筹谋算计之具,甚至要以损身伤体为目的,虽不害命,却也已与谋杀无异。
说到底他这辈子,苍生大医还未达万分之一,就已经做了含灵巨贼。
岐黄本草伤寒千金,望闻问切经方针药,此生,他皆不配再去碰了。
齐丞臻默默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道: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尚书府还有些事情,我先走了。”
齐丞臻抬脚出了门,陆诩轻轻应了一声,也没多礼去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