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东青不语,崊禧这般天赋在他看来已是惊才艳艳,放在外面恐怕只能用天之骄子来形容。
“崊禧可知我年纪?”柳东青道。
衿深一愣,摇摇头,柳东青这般只怕尚且年轻,他看不出年纪,亦不愿妄自揣度他人年纪,这般太过无力。
柳东青叹了口气,看着铺子外,街上行人来去匆匆的景象,略微失神,许久才道:“仔细算算也快百岁了。”
衿深诧异,不料柳东青年纪竟大出自己如此之多,本以为柳东青最多与衿池一般年纪。
“崊禧很吃惊啊。”柳东青笑了笑,余光里衿深那张俊秀面容上丝毫不掩盖的吃惊,崊禧是个纯粹的人,鲜少会掩盖自己的情绪,什么都写在脸上,这般的人,踏入华街这谎言之地,犹如白纸放进墨水中。
哪怕隔着一层避水的油纸,墨水也会渗进,将白纸渲染玷污。
衿深微赧,自己这般好似有些失礼,“有点,本以为巍遥同师弟年纪一般大的。”后面衿深便住嘴了,真的是越说越无礼。
柳东青却是不在意的,他倒觉得崊禧这般说话倒是不错,这位出身空玄观的道长他一直觉得被教养得过于在意礼仪。
“所以说广弦不愧是仙岛,在我们那里,百岁到这个修为已是不易,称得上天赋异禀,来到广弦方才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柳东青笑得豪爽。
拘谨似乎在柳东青那豪爽的笑声下散去一二,衿深坐在柳东青身边,看着街上景象,说道:“有机会定要到巍遥家乡去看一看。”
“好啊,到时候我带你玩个够。”柳东青说着,想起衿深此人连广弦也为踏足多少,恐怕对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于是同他说了自己家乡的情况。
柳东青的家乡在清真京州广良,不过外面的大洲他都游历过,对当地奇人异事颇有涉猎,同衿深可说上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挑了几样有趣的来说,衿深听得专心,目光闪烁着,柳东青是个会讲故事的,把有趣的事情编撰一番只怕是可以写小话本了。
天很快便黑了,柳东青起身拍拍衣摆上不存在的尘土,“走吧,去繁市。”
衿深一愣,还未从柳东青那奇人异事中回过神,只是跟着柳东青站了起来。
夜幕下的华街好似拖去了白日那层朦胧的白面纱,让人看清了它的真实面目一般。
只是踏入此地之后的人都明白,这不过是华街的黑里衣罢了,真正的它是什么样的呢?
腰带系得太紧了,此地踏足过多少英雄少年,能扯开这条腰带,揭露华街真正面目的,至今又有几人呢?
柳东青里衿深熟悉华街更多,带着衿深在人群中穿梭,左拐右转的险些将衿深绕晕。在最后一次转角,二人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里。
衿深一愣,以为柳东青走错了路,不料柳东青蹬脚一跃,飞身越过这一面半丈高的墙。
这……
衿深不知该如何是好,倘若灵气能用,他定是轻易跃过去的,如今灵气无论如何也不听他的话,他三脚猫功夫可跳不上这么高的墙。
没有等到衿深过来,柳东青一愣,反身回到墙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衿深站在原地踟蹰。
“崊禧怎么不上来?”柳东青道。
衿深摇头,实话实说:“巍遥我上不去。”
这下轮到柳东青懵了,怎的会上不去呢?这还不过半丈高的墙,脚上聚点灵气便轻易能踏上来,更有身手了得者无需借用灵气,凭一身本事就能上墙。
衿深憋红了脸也讲不出自己灵气不听调转的话。
今晚是峨眉月,形如弯弯的娥眉,月光并不足以照射清这幽幽小巷中的景象,柳东青看不见衿深那憋得通红暗自着急的脸。
虽不知为何衿深上不来,柳东青也只当衿深惧高,飞身到衿深身边,一手揽住衿深的肩膀拉着他运转灵气将人带过那面半丈高的墙。
墙的另一面是一片林子,夜色太浓,在茂密枝叶的遮掩下,那点儿月光只剩下点儿斑驳,柳东青看不清细小的枝杈,落到地上是,衣袍上已经被枝杈划破数道,并没有特别齐整严实的发髻更是带着几根枝杈。
“崊禧?”柳东青手握成拳,被他揽着肩膀飞跃过来的衿深不知被他落在了何处。
柳东青有几分迷茫,方才崊禧分明还在他身旁的,怎的就突然不见了。
树叶簌簌落下,柳东青猛的抬起头,以为衿深就在头上,却被一只大小不过手掌的东西砸了一脸。
耳边伴着一声熟悉的“叽”叫,是人参娃娃。
柳东青将它拽下来在手里蹂躏了两下,问道:“崊禧呢?”
人参娃娃一直在衿深怀中沉睡,砸在柳东青脸上方才痛呼着醒来,还在迷糊又遭柳东青蹂躏,汁水哗啦啦地从豆大的黑眼睛里流下,颇为委屈。
柳东青还是第一次见人参娃娃哭——以前无论怎么欺负它,有崊禧护着人参娃娃最多就是委屈地叫两声。
柳东青见过不少人流眼泪,他能置身事外,也会身在其中冷眼旁观,但这人参精哭他还是第一次见,豆大的黑眼睛汁水哗啦啦的流着,打湿他的袖袍,手心里也有它的汁水,柳东青有些慌乱,“别哭啊,你这全身都是宝,浪费。”
人参娃娃听他这话,一抽一抽的,似乎也这么认为,但是就是止不住的委屈,刚睡醒就被这个大坏蛋欺负了,小饲主也不见了。
想着,人参娃娃哭得更厉害了,这下柳东青是拿它没辙了,这要是他的崽,他肯定抽一顿,看它敢不敢劝不听,越哭越厉害——可以这是人衿深的崽。
“崊禧你上哪去了?你家萝卜头哭了!”柳东青是怕了人参娃娃,这眼泪流得跟河似得,分明只有手掌大,才哭多久啊?他衣服都湿了。
萝卜头这个称呼让人参娃娃愣了一下,衿深一直没有给它取名字,它亦不曾给自己取过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