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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暂别(1)(2 / 2)

“路上看。”李砚将那小册子收进袖中,正色道,“苏元均催得急,派来的人还在外边等着,朕现在就去。”

“要不我也……”

“不行。”李砚起身,低头看他,“朕总觉得你和江南犯冲,若是可以,早些时候根本就不会让你来。”

自觉话说得重了,李砚又补道:“后方还得有你坐镇,朕才安心。”

陈恨下榻穿鞋,走到衣桁旁边,拎起李砚的大氅,用手把上边的小褶皱拍平了,才要给他披上:“那皇爷小心行事。”

“你的信鸽呢?”

“不知道。”陈恨笑了笑,给他系上大氅的带子,“恐怕还在长安,没跟过来。”

“你吹一吹竹哨子。”

陈恨帮他系上带子,从腰带里翻出小竹哨子,将信将疑地吹了两声。

窗子糊着的明纸外边,又两只肥翅膀扑了扑,停好之后就站在窗台上了。

李砚按着他的后脑,吻了吻他的额头:“信鸽联系,保重。”

“好,皇爷也多保重。”陈恨顿了顿,把手里拿着的、从来都当宝贝的小手炉塞给他,“路上冷,皇爷拿着吧。”

李砚也不推辞,收在衣袖里了。

陈恨又道:“皇爷不用急,我不着急,天道也不着急,永嘉五年年底呢。”

“永嘉五年年底,那怎么行?”李砚轻笑,“朕赶回来同你一起过年。”

一时默默无言。

这事情来得急,匆匆来信,匆匆决定,来不及做什么准备,也来不及做什么道别,立即就要启程。

一切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其实他二人谁也知道,江南平叛,总有这样的时候。

只是忽然之间,陈恨也不知道要怎么同他告别。

他二人之间,好像从来也没有正经道别过。

从前李砚去西北接长清公主回长安,同陈恨告别是悄悄的在掖幽庭告别;上回陈恨从宫里跑出来,也没有同李砚正经道别;梦里平叛出征,更是连人也没见着。

他二人,生来就该在一处,本不该道别的。

“同皇爷总是聚少离多。”陈恨叹气,抬手抱住他的腰,整个人都往他身上靠,只把脑袋靠在他的肩上,蹭了蹭他大氅边儿的狐狸毛,“皇爷辛苦啦。”

李砚一路骑马南下,只有袖子里的手炉还是暖和的,暖和得发烫。

他原是做好了准备的,准备代陈恨走这一遭的。

江州离得不远,有大半日的马程也就到了。

到的时候已是深夜,苏衡借住在江州郡守的府上,李砚到时,有人进去通报。

他下了马,被请进堂前时,听见苏衡正抱怨:“他怎么自个儿不来?还端着架子派了个人来,误了事情可怎么办?”

李砚不愿意解下来时陈恨给他披上的大氅,站在门槛那边,抖落下满身碎雪。

灯烛火光照亮堂中,苏衡抬眼,看清李砚时,吓了一跳。疏狂如他,也险些打翻了茶盏。

“侯爷让我来部署。”李砚也不管他,自顾自地跨过门槛,“舆图拿来。”

苏衡忙起身,把案前主位让给他坐,把堂中一众官员遣散了,又让人把绢帛的地图拿过来。

众官员没见过李砚,猜不透这人是什么身份,只当他是忠义侯跟前特别得眼的人。这时候天晚了,也都恨不能回去睡热被窝,作了揖就下去了。

才从夜雪天里来,伺候的人端了热水与巾子来,李砚不用人伺候着洗脸洗手,摆了摆手就让他们下去了。

堂中只剩下李砚与苏衡两人,李砚饮了一口热茶,转头去看舆图:“讲罢,贺行同那些倭寇是怎么回事。”

天知道还在长安的皇爷怎么就过来了?还是陈恨派他过来的?莫不是记反了这两人的身份了?苏衡满腹的疑问不敢说,难得规规矩矩地说了事情。

听他说完了事情,李砚先叩了叩桌案:“先让三百个人北上去青陂。”

“怎么?”苏衡眉心一跳,忙问道,“离亭封地也出事儿了?”

“没有,来的时候带了些人,现在朕不在他身边,总觉着有些不够,想多派些人护着他。”

这话李砚是好正经好正经地说的,多正经也掩不住那明晃晃的两个字——昏君。

办完这件事,李砚也就能安下心来作部署了。

江南他也是头一回来,不过从前在兵书与沙盘上推演过很多遍了。

他从前世就开始在兵书与沙盘上作部署,今生更是每日每日都在推演,他心里有江南的地形部署,有江南可攻可守的几千几百种状况,有几千几百种的应对方法,他要确保万无一失,还要——

还要把陈恨把这个死局里拉出来。

其实陈恨给他的那本小册子上记录的事情,他也全都知道,不愿意拂他的意,才没有与他说。

平叛这件事对李砚来说不难,尽管这回的事情同前世不大一样,但毕竟是他日日夜夜都在揣度琢磨的事情。

说不难,却也难。

每一兵每一卒,每一步每一个部署都难,难在李砚生怕叛军之中的某一个北上而去,惊扰了他护着的人。

他想拦住每一个变数。

破晓时分,天色微明。

苏衡下去传令,给李砚安排了房间歇息。

李砚也不急着去睡,站在廊前看了一阵的雪落,昨夜下了一夜的雪。

风吹来时,忽然想起他来时,陈恨抱了抱他,对他说:“皇爷辛苦啦。”

他知道,陈恨的意思是说,从永嘉元年到现在,江南改制、清算徐家、为太子爷平叛,到现在的平叛部署,皇爷辛苦了。

可是李砚只觉得,他不过是把前世陈恨做过的事情,再做一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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