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番后,夜明灯的明亮珠光被聚光镜加强反射照进君仲晖口腔里,君幼暝用纤细的茶匙压住他的舌根,让他再啊一次,一眼便看见他口腔侧边的一个白点。
君幼暝收回茶匙,旁边的侍女赶紧上前接过来,他回忆了一下化脓性扁桃体炎在这个时代该叫什么名字,便道:“你这是得乳蛾了。”
“什么鹅?”
“……简单来说,就是你嘴巴里有个地方,发炎了,长脓了,所以你会发热,感觉喉咙疼,估计得疼好多天。”君幼暝没好气道,“你不是也跟着爷爷学过一段时间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了?”
“这不是没天赋嘛……”君仲晖委屈兮兮,“暝儿我好难受啊。”
“你这温度有点高了。”君幼暝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转头对侍女吩咐道,“取烈酒、三棱针和琉璃罐过来。”
“是。”侍女黄芩一福身,赶紧下去准备。
东西很快便送来,君幼暝用烈酒给针和君仲晖的手指涂了涂,一扬下巴,茯苓和两个学过武艺的侍女一步上前,按住君仲晖的胳膊和腿。
君仲晖惊慌失措,被侍女们按着犹如待宰的白斩鸡:“暝儿你要干什么?!不不不我不扎针!不放血!给我开药就好了!我吃……啊啊啊啊啊啊!”
君幼暝充耳不闻,抓住他的手指,对准商阳穴,一针点刺,扎出一颗血珠,“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疼给我忍着。”
“十指连心啊暝儿!真的很痛痛痛痛痛!”
“就扎了一下。”君幼暝低头给他撸手指放血,“待会儿还得给你扎大椎。”
“我……”
“扎。”
“哦。”君仲晖万分委屈,心想弟弟长大了,都没有以前软和了。
君幼暝给他放着血,看似稳如老狗,其实心里也很没底,心想这个时代没有抗生素也没有消炎药,他还真不晓得针灸和中药能有多大疗效,麻爪。
给君仲晖手指放好了血,君幼暝又让他坐起来,在他颈后大椎处连戳了好几下,琉璃罐在火上燎了一圈,扣在他后颈上,确认吸稳了,才慢慢放手。
君仲晖被扎得嗷嗷叫,又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便让琉璃罐掉下来。
君家的火罐比寻常医者的火罐要特殊,用的是透明琉璃,这个时代的琉璃不贵,工艺也好,最开始时是用来做碗碟和工艺品,后来君老爷子觉得用来做火罐好像也很不错,便包了一个琉璃作坊,做了好几套罐子。
透明的罐子很容易便能看到里头的情况,深红的血顺着针孔流出来,积在罐子里,君幼暝等了约莫半盏茶时间,便给他取下来,擦干净后颈,让他继续睡。
瘫在床上的君仲晖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好像舒服了一丢丢。
君幼暝坐到桌子边给他开药,一剂研粉喷喉,一剂口服,一边写一边对他说道:“我其实不太清楚药对你有多大的效果,可能你还得再烧一天两天的,不过除了难受点应当也没别的大碍。记得忌口。”
君仲晖蔫蔫儿地嗯了一声。
“如果明天还疼的话,我继续给你放血。”
君仲晖惨叫如杀鸡:“暝儿!!”
“没得商量,如果不信我的话可以等爷爷回来再让他给你看。”君幼暝放下笔,检查了一遍方药用量,确定好后便交给侍女黄芩下去抓药,然后走到水盆边洗手。
君仲晖叹着气,“唉,我听我听,哪能不信你呢?全家可就只有你有希望继承爷爷的医术了。”
君幼暝擦手的动作凝滞了一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了一句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脑子昏沉不太清醒的君仲晖显然没意识到自己让小弟不高兴了,卷着被子老实躺着。
君幼暝离开三春院,沿着游廊往自己院子里走。游廊外,秋雨已经停了,但天色依然阴阴沉沉,草木和地面都湿漉漉的,枯黄落叶掉了一地,秋季的萧瑟和衰败显露得淋漓尽致。
他一言不发地慢慢往前走,茯苓带着侍女们在后头跟着,谁都看得出来小少爷心情不好,却都不知道原由,只能默默地跟。
君幼暝也觉得自己的坏心情来得莫名其妙,但他有点克制不住,他很不喜欢别人把所谓的希望和责任压在他身上,他自己愿意承担是一回事,别人亲手压上去又是另外一回事。
医术又不是只能靠血缘来继承,收个有天赋的徒弟也可以的啊。
为什么非得让他来承担?
烦!
【作者有话说:君狸奴:(恶龙咆哮)我不想学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