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乳蛾
君幼暝平时是没这么容易睡着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柳砚之在旁边,他总能很快入睡,并且睡得很安稳。
柳砚之细心,也知道他这毛病,便隔三差五跑过来君家,说是躲家里人的唠叨,实则也有多照顾一下睡得不好、身体和精神状态都挺差的小狸奴的意思。
君幼暝在软榻上睡着后,柳砚之也立刻闭了嘴,安静地吃完了晚饭,漱口擦手,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他抱到床上去。
睡得很沉的君狸奴被人换了个地儿也没醒,素来苍白的脸蛋难得红润,呼吸缓慢深长,呼气音总是比较重,也比较长,听着便知道他呼吸功能不太好。
他睡着的样子比醒着时还乖,柳砚之再次遗憾这孩子怎么不是他们柳家的,多可爱,看着都能多吃两碗饭。
或许是梦到了什么,君幼暝秀气的眉头蹙了起来,柳砚之伸手去给他揉开,又趁机捏捏脸蛋,轻声笑道:“小小年纪,哪儿来这么多的心事?”
柳砚之原本打算到客房去睡,起身时突然想到如果他跑了那君幼暝会不会半夜又醒来,于是一秒都没纠结,直接躺软榻上,在这儿将就一晚上。
虽说君老夫人并没说让他多照顾君幼暝,但柳砚之依然十分自觉的,把照顾君幼暝的责任扛肩上。
他只能在京里呆三年,这三年能多照顾便尽量照顾小狸奴吧。
安然沉睡了一晚上,君幼暝一次都没惊醒过,第二天早晨醒得比往常还早,缩被窝里缓了一会儿起床气,爬起来时发现床旁的软榻上放着一张纸,柳砚之龙飞凤舞的字迹直接拍他眼里。
——京畿营事多,已回,勿念。
“啧,谁念你啊……”君幼暝按着胸口呼了口气,起身过去把那张纸拾起来,折了两折,塞进床头的柜子里,便摇响床头的银铃,把守在外头的侍女喊进来。
茯苓带着小侍女们鱼贯而入,早餐放在外间的桌子上,小侍女们一个给他穿上干燥温暖的袜子,一个给他擦脸擦手,捧着水伺候他洗漱,一个给他穿上层层叠叠的衣物。
茯苓给他梳头,温声细语道:“今儿个雨还没停,尚有些小雨,断断续续的,风也比较大,今天便戴抹额好不好?”
君幼暝不太习惯戴抹额,不过今天确实有点凉了,他吹了冷风容易头疼,便应了。
“大夫人早些时候给您做过不少抹额,今天戴这条红色的好了,颜色和您今天的衣服比较衬,”茯苓笑道,“金鲤纹特别好看。”
君幼暝嗯了一声,心说他还是比较喜欢那条绣了猫的。
穿戴好后,早餐的热粥也晾到了恰到好处的温度,温热不烫嘴,正宜入口。
他正吃着,忽然间听到外头有些嘈杂,不多时,一个梳着双马尾的小侍女匆匆赶来。
“小少爷安康。”小侍女福了福身,似乎是因为来得有点急,裙摆和发梢都湿了些许,神情也带着点焦急,“婢子是三春院的黄芩,二少爷今日晨起时略有不适,方才忽然发起热来,可老太爷已经出门,婢子只能来请小少爷瞧瞧二少。”
“二哥发烧了?”君幼暝一愣,立刻起身,“走吧。”
侍女们赶紧上前,拿披风的拿披风,打伞的打伞,一串人跟在君幼暝身后,和他一起从抄手游廊走向君二少的院子。
君仲晖有点倒霉,昨天晚上他便觉得有点不舒服,喉咙发紧,原本以为是姜汤喝多了辣嗓子,便没管,结果过了一晚上便不成了,喉咙痛得仿佛服了毒,烧得头痛欲裂,比上次宿醉醒来还痛。
他躺在床上张着嘴巴呼吸,悲伤地想,他还能活到上大闸蟹的时节吗?
“二哥?”
软绵绵的奶猫声传来,昏昏沉沉的君仲晖一个激灵,侧头看去,“暝儿……”
“嗯。”君幼暝应着,走向床边,茯苓想拦没拦住,又不敢当着二少爷的面说怕他传染给自家小少爷,只能暗自焦急。
君幼暝坐到床沿,伸手摸摸他二哥的脑门,又给他把脉,片刻之后才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昨儿个夜里……”君仲晖哑着嗓音说道,萎靡得像命不久矣,“今早起来便觉得更难受了,头疼,嗓子更疼,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张嘴。”
“啊——”
君幼暝捧着君仲晖的脑袋,往他嘴巴里看,左看看右看看,眉头皱起来,“夜明灯,聚光镜,压舌板。”
旁边的侍女们赶紧去拿,飞快把镶嵌了二十多颗小夜明珠的莲花灯和两面聚光镜给送来,没有压舌板,便先用茶匙代替。
今天是阴天,光线不是很充足,在室内很难看清口腔内的情况,君幼暝心里想着等积分攒够了一定要先买个电灯笔,他可不想总是用这么麻烦的方法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