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前缘难断
听到方停云的话，殷雪川先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方停云，他仍然一袭黑衣，端正冷肃，但是这会儿看上去，却不知道怎么，眼睛里有着些许温柔的光，那一瞬间殷雪川的表情，给方停云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样。
殷雪川道：“师兄，到最后师兄能来看我，我心中很是开心，你准备何时启程？”
方停云道：“明日清晨。”
殷雪川望着方停云的双眼，道：“那今日尚早，师兄陪我走走吧，你我师兄弟两个，许久没有一同过了。”
殷雪川望着面前这人，和上一次见面，山崖上掉下去之前的最后一面比起来，方停云其实没有那么清减了，失忆的那段时间，在沈昀的照顾下...只是今天看上去面色苍白了许多。
他看出来了，方停云没有想起来，后来和自己发生的一切。
他走过了很久的路，才有了和他相守的承诺，但是...
如果还在修真界的话，总有一天，沈昀会找来的吧，他知道爱念灼烧的感觉，足以让人万劫不复，何况是沈昀那样的人，他真的能放下吗？
自己如今身受重伤，就算现在恢复了许多，但是没有长时间的调养，完全没有办法恢复之前的修为，如果沈昀前来的话，自己并不是沈昀的对手。
不仅仅是这样，还有一点...
心底升起了些许苦涩感，殷雪川自问，师兄真的能放下沈昀吗？真的不喜欢沈昀了吗？
最开始的时候，师兄和沈昀...是从那一剑开始，两人分道扬镳，原本以为再也没有了可能，师兄当时也用了相当久的时间才从那其中走了出来。
但是殷雪川忘记不了，方停云望着沈昀的眼神。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那种眼神。
昨天看见那一幕，又一次刺痛了殷雪川的眼睛，师兄他用那种全然的，信赖的姿势，站在沈昀的身边，沈昀转头来说了些什么，然后师兄面容上就绽放开了浅浅的笑容，无比信任无比纯粹的笑意。
殷雪川怅然若失。
现在的情况，方停云已经忘记了后来发生的那样，就算想起来了，也要遭受内心痛苦的折磨吧，也许让师兄离开，不要阻止他，才是最好的。
等到日后自己完全恢复了，那时候如果...如果...就再一次去到师兄的身边吧。
......
那日山崖之上，殷雪川险死还生。
身受重伤，经脉被沈昀重创，摔下山崖的前一刻，他望着一旁的方停云，坠落的刹那，走马灯一般，万千思绪掠过眼前，扰乱他的思绪。
师兄...
他离幸福曾经那么近，近的触手可及，但两人生在修真界，又因缘际会，到底不能相守吗？
可他怎么能放弃。
极速坠落的过程中，浑身上下都痛的要命，殷雪川全身上下关节都在向外渗出血来，重伤的神志都有些模糊。
师兄...
师兄...
他在心底呼唤着这个名字，就像是生命也因为这个名字燃烧起来了一样。
那是一定要去守护的存在，无论如何！
他不能就这样放弃。
师兄会被沈昀怎么对待。
一定...
在全身极致的疼痛下，殷雪川咬紧牙关，用尽了所有仅剩的力气，将长剑插在了山壁上，下面是这地狱一般的崖底熊熊燃烧的，黑红色的火焰，那种火焰，无论是哪一种修为，掉下去都必死无疑。
上面的地方太高，已经坠落到接近崖底的部分，而且这个地方，对御剑飞行有相当大的禁制，全盛时候的自己，要飞出去也是很困难的，何况是现在的自己。
靠插入悬崖的长剑支撑着身体，殷雪川吐出唇角的鲜血，面色苍白如同金纸，要坚持不住了，快点想想办法，目光望向一旁，殷雪川顿住了。
不远处，右上角的地方，有一个洞口。
不深，但是足以容纳一个人还绰绰有余。
在这不知道有多高的，深渊墙壁上，大部分都是坚硬的石块，能够恰好掉落在洞口的旁边，已经概率小到不能再小了。
也许是天不该绝，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无论如何也要抓住。
殷雪川咬牙，一点一点挪动起来，沿着粗糙的悬崖，凹凸不平的石壁，但是要让自己这样攀爬过去，是几乎不可能的，殷雪川缓缓移动，踏出一步，就拔出飞剑，再次顶进崖壁不同的位置，每动一步，就有鲜血从唇间溢出。
他已经油尽灯枯。
为什么会像现在这样坚持，也许都是因为心底剩下的那一丝信念。
师兄...
这原本已经是奇迹了，如果这时候去看殷雪川体内的经脉，情况糟糕到...眼前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
脚下一划，向下坠落。
殷雪川心头和头脑已经不太清明了，全靠一股信念，一股气在支撑着，他下意识的一伸手，再次稳住身形，重新再向上爬，一步，又一步，千辛万苦的爬到了那个小小的洞口。
洞边上有一株奇妙的灌木，上面结了许多红色的果子。
殷雪川靠着墙壁坐下，气息虚弱到几乎没有，鲜血染红了衣物，面色苍白，宛如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鳄龟。
他咬紧牙关，灵气四溢，回天乏术。
殷雪川摘下一个果子送进唇间，意识也逐渐的消失了。
消失之前最后出现的，仍旧是那张面容。
温和的，带着淡淡的笑容，生气的时候会蹙起眉，开心的时候像是最柔软的春风。
唇角轻轻的翘了起来，他伸出手，想要就这样去触摸到那张面容。
师兄...
......
就连殷雪川自己也没想到，他还有再次睁开眼的那一天，熟悉的山洞，和熟悉的植物，撑着墙壁坐起来，用灵识审视着自己已经非常糟糕的身体状况。
糟糕到极点的状态。
要从这里离开的话，需要先修炼，缓缓的恢复。
就算心急如焚，可是殷雪川也知道，就这样子是没办法离开的，就算有多么想要见到师兄。
......
很久之后，他才终于离开了这里，修为没有恢复，经脉还是乱七八糟。
已经探听不到方停云的消息了，很多人都说，当初那一战，不只是殷雪川，方停云也陨落了，他完全找不到师兄的存在。
想要知道的话，只能去问沈昀，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修为不恢复，去找沈昀，不要说救出师兄...
就连自己...
直到那一天...在法华寺，自己看到了那两个人。
......
方停云点点头：“刚好我之前没怎么来过法华寺，就要靠师弟你带我在法华寺游览一番了。”说道这里，方停云忽然想了起来：“不对，师弟你现在伤势还没好。”
殷雪川道：“没关系，陪师兄到处走走无碍，这伤势并不防事。”
"手伸出来。"方停云道。
殷雪川怔住；“师兄？”
方停云道：“我看一看你的经脉。”
殷雪川道：“不必了，师兄，我真的无碍。”
方停云坚持。
殷雪川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也不再坚持，伸出了手来：“师兄..”
方停云把手贴上去，细细的感觉，果然...内里经脉的伤势十分严重，但是确实像殷雪川说的，只是普通的行走不会有影响。
“这伤...确实太过于严重了。”方停云站起来，走到殷雪川身旁，轻轻的抱住了他。“师弟，作为你的师兄，我却没能保护你，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做不到。”
殷雪川心底泛起了些许苦涩。
哪里是这样呢，明明我，也没能保护你。
"不是师兄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