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坐一会儿吧。”郑言成正在看一份文件，鼻梁上的眼镜有些下滑，他抬手扶了扶，“我让人给你准备了点吃的。”
桌上放着几个精致的餐盒，印着“曦华”餐厅的标志。
凌初过去坐下，却没动筷子，“我等您一起吃吧。”
郑言成扶着眼镜冲他一笑，没说话，加快了处理文件的速度。
十几分钟后，穿着灰色羊毛背心的男人坐在凌初面前。
“你这孩子啊，就是讨人喜欢。”
“您跟我没冲突，所以才这么觉得。”凌初主动拆开餐盒，把碗筷递过去。
“吃吧。”郑言成身上一点架子都没有，白色衬衣搭配灰色背心，让他看起来就像普通的中年大叔，温文儒雅。
于是凌初也不客气，端着小碗夹了块排骨。
“老许说，你们两点半上课？”
“司机叔叔吗？”凌初点头，“我至少得提前十分钟到教室，第一节班主任的课。”
“嗯，吃完饭我让老许送你。”郑言成又给他夹了块排骨，“喜欢吃肉？”
“也不是。”凌初叼着骨头大口啃，“主要我挑食，不爱吃的东西多。”
郑言成被他啃骨头的模样逗笑，起身去拿来纸巾盒，“怪不得这么瘦。”
“瘦归瘦，浑身都是腱子肉。”凌初听他只跟自己聊家常，便主动把话题带上正轨，“要不然您儿子也不可能被我揍成那样。”
“这次又是为什么？”郑言成把纸巾盒递给他，很自然的接上话，“是不是和视频里那个女生有关？”
“您看了啊？”凌初抽纸擦嘴，“导火线的确是他打黄静怡的那一巴掌，但您也知道我俩积怨已深，这次刚好爆发了而已。”
“云豪被你打掉了两颗牙，脸上的伤到现在都还没消肿。”郑言成眉峰紧蹙，“即便是他的错，你下手也太狠了。”
“我再狠也是自己动手。”凌初毫不闪躲的迎上那道责备的视线，“不像他，找三个社会混子在学校堵我。”
四目相对，郑言成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抬手揉捏眉心。
“云豪是故意拍视频的，若非我拦着，你今天就应该去警察局做笔录了。”
“昨天电话里我已经知道了。”凌初控制情绪，尽量平静的道：“这也是我来见您的目的，您和沈牧易……很早之前就认识了吗？”
郑言成没回答，而是起身去拿来一份报纸。
“你先看看这个。”
凌初伸手接过。
是一份五年前的报纸，头版头条刊登着当时轰动全城的案子。
“那会儿你才初一吧，应该没什么印象。”郑言成给凌初倒了杯水。
“之前在法律频道上看过这个案子的分析。”凌初起身双手接过，“了解是了解，但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你之前说我养儿子很失败。”郑言成在他手臂上轻拍，示意他放松，“不得不说，这句话切中了我的要害。”
凌初两手捧紧水杯。
“云豪的妈妈是我二婚妻子。”郑言成也端着杯水，隐约散发出一股药味，“他会变成现在这样，很大程度上也跟我和他妈妈有关。”
凌初可以拒绝司机大叔讲故事，却无法拒绝郑言成讲故事。
于是他默不作声的听着。
“很早以前，我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有个感情很好的女朋友。”郑言成眼中带笑，似乎透过凌初看见了某个人的影子，“从高中，到大学，然后结婚。按你们年轻人的话说，就是从校服到婚纱，从学校到家庭。”
凌初感受他语中的幸福，跟着笑弯了嘴角。
“那时候，我一心想挣大钱，给她最好的生活。也是在她的鼓励下，我从一个业务员做到咨询师，最后有了现在这家公司。可以说她就是我全部的动力，也是唯一的支柱。”
凌初抿了口茶，清甜的茶香让他舔了舔嘴角。
“公司刚起步的时候，我很忙。”郑言成停语许久，直到凌初忍不住想问一句然后呢，才听他略微哽咽着道：“而她在我最忙的时候，怀了孩子。”
凌初心头一紧。
“我没有时间照顾她，她也很懂事，从来都不会让自己的情绪影响我。”郑言成脸上的笑容早已不见，带着细纹的眼角也微微发红，“她独自忍受着孕期的艰难，独自去医院做产检，每次跟我打电话，都报喜不报忧。直到后来，她的朋友才告诉我，医生说她血压不正常。”
血压不正常……
凌初隐约记得她妈妈有次看韩剧的时候，好像说过一个词……妊娠期高血压？
“那段时间，我刚谈了一个项目。”郑言成的手在发抖，他索性放下杯子，把十指紧紧扣在一起，“公司起步，这个项目至关重要。我拜托她的朋友帮忙照顾她，直到进产房的那天，才顺利完成项目，赶到医院在她的手术通知书上签了字。”
凌初差不多已经想到会发什么，果然，郑言成接下来的话，完全印证了他的猜测。
“等在产房门口的那段时间，我很激动。公司走上正轨，我也要当爸爸了。可医生却在我最幸福的时候告诉我……大人和孩子都有生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