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亲手折断自己
偌大的办公室一片寂静，凌初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因为面前这个痛苦的男人而变得沉重。
丧妻，丧子，连个选择都没有。
这种痛苦，凌初一辈子都不可能体会到了。
他不敢想象这个深爱妻子的丈夫，是怎么度过那段悲痛的日子。
或许郑言成自己也无法讲述那段颓废，所以再开口，便直接过渡了这段时间。
“一年后，我和云豪的妈妈结婚了。曾经就是她代替我陪在亡妻身边，照顾着饮食起居。我一蹶不振的那段日子，也是她守着我，默默给我安慰。我已经辜负了一个女人，所以当她拿着孕检报告来找我时，我真的不忍心再辜负她了，而且……我真的想要个孩子。”
凌初眼前浮现出那张凶神恶煞的脸，跟郑言成嘴里的女人完全合不到一块儿。
“罗阿姨……怎么怀孕的？”
“亡妻过世后，我经常酗酒，几乎每天都会梦见她。”
郑言成解释的很简单，但句句都是重点。
凌初恍然。
一个乘人之危的心机女！
“结婚后，她生下云豪。”郑言成继续讲述，但逐渐变了语气，“我把自己所有的亏欠都转为宠爱，千倍百倍的还在他身上。我求个心安，可云豪却在过度溺爱中长成了一个性格跋扈的孩子。他傲慢，嚣张，不计后果。我开始后悔，想改变他，可就在这时，我发现了另一件事。”
凌初是聪明的，立刻就联想到郑言成拿给他的报纸。
五年前，他刚上初中的时候。
本市发生过一起特大婴儿贩卖案。
根据犯罪分子交代，他们已经作案很多年，有完整的地下链条。
而主要的“供货商”，就是医院。
“您怀疑……阿姨和宝宝的死，另有蹊跷？”凌初连忙捞起腿上的报纸，迅速浏览了一遍，“可当时涉案的基本都是无证经营的小医院，您应该不会把阿姨送去这种地方吧？”
“《资本论》里说：有20％的利润，他们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他们就铤而走险；有100％的利润，他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他们就敢犯任何罪行！”郑言成眼中最后一抹痛苦也被愤怒吞噬，儒雅的气质顷刻间凝聚成让人不敢直视的锋芒，“在未公开的名单里，就有我妻儿双亡的那家医院。”
凌初攥紧手里的报纸，“所以……那个被宣告死亡的宝宝，其实是被犯罪分子贩卖了？！”
“为了印证这个猜测，我想尽办法求人找关系，终于联系到当时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官。”郑言成的脸色越来越可怕，暗沉的目光愈渐凌厉：“他帮我查看了案件记录，那家医院总共“流失”了三个孩子，其中一个男孩儿，就是在我妻儿“双亡”的那天，被送出医院的。”
有什么东西在凌初脑子里撕扯挣扎，锋利的爪子拧碎了他的思维，如漫天大雪般散落一地。
男孩儿……被贩卖……
凌初努力拼凑这些零碎的信息点，有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答案呼之欲出。
“他们说，那些被贩卖的孩子都分散在全国各地，能找回来的微乎其微。”郑言成的讲述还在继续，他眼睁睁看着凌初脸上一点点褪去血色，却狠心的不愿停下来，“我找了他三年，想尽各种办法，终于在一家孤儿院查到信息。”
“您别说了……”
凌初已经知道答案，五脏六腑似蚁穴溃散，千虫万足倾巢而出。
“我从不相信命运，但找到他的那天，我第一次感谢命运，感谢这世间所有神佛。”郑言成起身坐到凌初旁边，将摇摇欲碎的少年揽进怀中，“我感谢你们……谢谢你们帮我照顾他，谢谢你们把他带回我的世界。”
凌初觉得自己就像被倒挂在天花板上，所有血液都涌进大脑。
房间里的一切都扭曲成诡异的抽象画，连地板都裂开巨大的缝隙，丑陋的怪物嘶吼着冲他亮出利齿。
有那么几秒，他觉得自己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先生！小沈来了！我拦不住！”
实木门发出轰响，撞在墙上又弹回去，被冲进来的人一脚踹开。
凌初苍白的像个纸人，动作僵硬的抬起眼。
“沈大宝……”
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看到那个眦目欲裂的人冲向他，却被司机老许抱腰拦住。
“小沈你冷静点！”
“我警告过你不能让他们知道！我警告过你的！！！”沈牧易的怒吼声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