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雨更大了，三人走出院门，墙根下被淋得湿哒哒的彩色脑袋们围了上来，杜轩文瞟上一眼，为首的在与凌川对眼神。
老旧的小街，青灰色的光线，一群小混混紧跟不散，杜轩文有被绑架的错觉。
职业敏感度告诉他，这些年轻人是饱受诟病的一群人，才会对陌生人存在强烈的戒备心，他们需要好好上一堂心理学课。
可就是这样一群问题少年，让杜轩文太久没有运转的恻隐心蠢蠢欲动。
黑白色的破落老街里，爱情、友情，不够绚烂，却晶莹剔透。
初步诊断还算顺利，凌奶奶处于平稳期，情绪波动不大，唯有在助理去触碰挂在墙壁上那张受赠者名字为“凌学江”的奖状时，她尖利地吼出声来：“别动江儿的东西！”
凌爷爷指点着屋里摆放的旧物件们，摇摇头：“这些都是儿子的，碰不得。”
杜轩文专注地观察凌奶奶突变的表情，一言不发，离开时对凌川说：“家里没用的旧东西都扔掉，你父亲的东西藏起来，多带她接触新鲜事物，去她没去过的地方。”
新鲜事物？凌川眼睛亮了，所有医生都让迎合奶奶的需求，不要改变环境，害怕过多不安感衍生出更大的刺激。
“你看着我干嘛？我说的话记住了吗？还有，病人发病的时候旧东西也不能拿出来。”杜轩文第一次看病看到想逃，彩色脑袋们草木皆兵，凌川一人看他，几双眼睛也一并刺过来。
咬牙扬着高傲的头走过人墙，确保不在他们的攻击范围内，他侧身对凌川说：“保持联系，我会在这里呆一周，配合我的时间，我要见病人的时候，不能推脱。”
“好。”凌川毫不犹豫应下，在杜轩文带着助理走远后，追上那道背影，声音有点怯：“杜医生，拜托你，救救奶奶，也……救救我。”
杜轩文的镜片反着光，情绪全部被挡住，愣怔只在瞬间，很快便恢复医生本质，冷静道：“我能救你奶奶，因为她是病人，但我救不了你，能救你的是你自己。”
凌川咀嚼着杜轩文的话，直至雨巷尽头没了人影，天似乎豁地亮了，他会心一笑，骨子里被忽视、被刻意封禁的力量涌动起来。
他想努力，想正大光明的努力，为了伍跃，为了自己。
“哥几个，打球去！”雨滴挂在下颌，凌川一把抹去，彩毛们没有回应。
只剩躯壳，脱离队伍的一哥，忽然在这大雨天积极要求参加集体活动，令人费解。
“去不去，怕被我虐啊？”
何庆眨眨眼，回过神，大声附和：“去！川哥去我们就去！”
烟花点了导火线似的，彩毛们咋呼开来，一行人唱着喊着朝那水泥地已斑驳的半个篮球场走去。
*
叮——
信息提示音在抱怨声四起的换衣间内被伍跃迅速捕捉。
工作服脱到一半，他腾出一只手去拿手机，自挂断凌川的电话后他便心神不宁，这条信息他等得太焦急。
一张凌川发来的照片引入眼帘——灰蒙蒙的天空，云层很低，有些压抑。
伍跃不解，就着脱衣的怪异姿势看了半天。
叮——
又一条信息：【今天天气真好。】
这下他明白了，是凌**Y_Q_Z_W_5_C_O_M**川的心放晴了。
伍跃一时兴奋，举手自拍，除了自己笑得灿烂帅气，背景里全是衣冠不整，被工作折磨得满面丧气的同事。
照片发过去，配文：【今天心情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