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喜怒哀乐
木沅舟感觉到浩瀚的力量涌入他身体之中,几乎要将他经脉都撑裂。他不由得盘腿坐下来,凝聚心神对抗。
这力量生于混沌,浑厚,却也残暴。如同未经驯化的野兽,拥有无可匹敌的力量,却难以驯服。它撕扯着他的血肉,毫无章法。木沅舟只觉得经脉剧痛,却不知自己已是七窍流血,看上去分外可怖。他一开始遵循着这力量,却发现这样完全行不通,那力量轻松便可将他摧毁。他只能将周身灵力尽数调转起来,一点一点分化那力量,将它同化。这过程漫长而痛苦,极耗精神力,他很快便感觉到意识有点模糊起来。
他仿佛看到金光在自己面前以一种特定的轨迹运行,慢慢越来越快。他想去看清,便只能堪堪调动自己残余的精神力量去看。精神力被耗费到了极致,却难以抽身。他见过很多阵法,却唯独没有见过面前那金光织就的这一个,别的阵法都重破坏,主杀伐,而这阵法却不仅如此,还蕴含无限的生机。生生不息,往复不止。所有的锋芒被掩在暗处,阵法一变便是铺天盖地的杀意,再一变动便是源源不绝的生气。仿佛世界本源本就是这样一种综合的存在,有生有死,有明有暗。
他的精神力量像一根被绷紧的弓弦,被调动到极致,濒临崩溃的边缘。他学习这法则,他接纳这混沌,可他这凡人之躯终究承受不住这般磅礴的力量,已渐渐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他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空茫的白雾中,他听见远处有声响。他循声寻去,白雾渐渐稀薄,原来此时竟是白日,他低头一看,脚下是河岸,两步外是一条不知名的河流。河水上泛着花灯。
有仆役拥上前来,将他拖拽着过了桥,桥上挂着数盏灯笼,喜庆非常。他糊里糊涂地被拉走,糊里糊涂地被换上了一身喜服,糊里糊涂地被带入了礼堂。有人牵着另一人过来,头上顶着红盖头,手里执着红绸。这便是他的妻子了,木沅舟想。然而他心里还有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好似这并非是他所期待的婚礼,直到他牵上他新娘子的手,握住那双骨骼分明,明显不属于女子的手时,他才与混沌中找寻到些许真我。他意识到,这双手他是认识的,他曾无数次牵起它,无数次用手指,用眼神描摹它的形状。
于是他顺从地拜了堂,宾客列坐于席,他挨桌敬了酒,随后便在众人的起哄声里入了洞房。他的妻子坐在床上,静静地等着他。他执着喜秤挑开红盖头,等那人的脸庞展露出来时,他的心脏不知不觉便漏跳了一拍。
那人眼里盈着笑意,唇角皆是喜悦,他一双眸子微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问他:“怎么了木沅舟?”
木沅舟想,什么传承什么剑阵,自己就应该在这里跟他成亲才对。他难以自抑地捧住他的脸颊,低头亲吻那柔软的红唇。
早已忘了今夕何夕,唯有眼前人方是一方天地最真实的存在。
“姬寒岳,姬寒岳。”他低声轻唤,语调缠绵。
人间极乐,无在乎这一刻,再无其他。
可理智却瞬间回笼,他想起,姬寒岳不该是这样的。他的灵魂永远是高傲的,纵然与人相处十分温和,却总会有一丝于人世间的格格不入。可眼前的人,美艳有余,灵气不足,根本便不是自己印象中那人的样子。
他思绪一清明,眼前种种便纷纷如云烟般散去。
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色与血色。脚下的焦土散发着黑烟,沿路尽是鲜血,他一路走,心一路地下沉。他记得这是他与姬寒岳在腾渊阁居住的小苑,可姬寒岳呢……
路过房屋的废墟,他骤然看见高地上站着个人,而他手里还抓着一个血淋淋的人。那个站着的是清绝,他手里的竟然是……姬寒岳。
木沅舟的瞳孔骤然睁大,手中剑已出鞘,直指清绝。
“易云亭,你竟然还没死。”清绝提着姬寒岳,神色极其嚣张,对着木沅舟喝问道。
“清绝,你怎么在这里。”木沅舟心想,这一定是幻境。
“这一重天出现重宝,数十位修士从二重天神降。哪想这占了叶流琛尸身的妖修竟成心找我麻烦,我便只好自降身份把他给收拾了。”
木沅舟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与此同时怒火飞速上涨,几乎要从他喉咙,从他肌肤的每一个毛孔里喷薄而出。
“还得多亏了你的昆仑镜,不然我不会在短短时间内有这般修为。虽然现在捏死你们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但既然你们拦我的路,那就怪不得我了。”清绝另一只手中涌出无数风刃,将手中抓着的姬寒岳绞成了一团血雾。
“清绝!”木沅舟目眦尽裂,挥剑攻向清绝。
清绝放出昆仑镜,灵力催使下昆仑镜光芒大作,卷起汹涌的灵力流袭往木沅舟。
木沅舟眼睛已接近赤红,他不明白自己只是闭了个关,为什么一出来便看见姬寒岳成了这样。他最爱的人,这样毫无尊严地死去,他怎么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