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催动所有的力量与清绝对抗,可他打不过。他们之间的差距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他无比痛恨自己这般无力,无力到连自己最在乎的人都保护不了。
极致的愤怒与痛恨之下,他的灵气开始逆行。他一次次被清绝砸进尘土里,地面被他砸出一个个深坑,他的衣衫已尽数染血,身上的口子多得数都数不清。可他已经感觉不到痛,只有满心的恨,满心的怒。
他要变强,变得前所未有的强。他要杀了清绝,不管付出任何代价。灵力逆行,他的经脉发出难以承受的撕裂声。
一念成魔。成佛成魔一念之间,唯有极致的恨与怒,才能激发人心底最大的心魔。
魔化之后,他灵力已暴涨数倍。吞噬浮于他面前,一方天地的灵气皆被调动起来,灌进吞噬之中。积攒到极致,吞噬簇然脱手而去,直入清绝胸膛。
清绝胸口空了个大洞,半跪下来,却突然狰狞地笑了起来。他笑:“你杀了我,却已成了魔,你再也无法走正途了。”
木沅舟走到他面前不远处,低头用漠然的眼神俯视着他。再一瞬,他眼里的血色便如日光下的雪花消散了。
“你怎么会……你根本没有入魔……”
木沅舟看着“清绝”,或者说这天道法则的小小化身,说:“是。”
“那你怎么可能打败我。”
“你是根据我脑海里的清绝的印象捏造出来的,我认为你强大,所以你才会强大。当我看穿你的本来面目时,我对你便没了恐惧,也就能轻易击败你。在我的意识世界里,只要我想,我便会无所不能。至于入魔,只是我让你放松警惕的一点小手段罢了。”
清绝脸上的表情终于露出了些许不甘,而他也慢慢消逝于木沅舟眼前。
木沅舟没有急着走,只是伫立在原地,眼神空洞,表情迷茫。其实刚刚是否入魔,只有他自己清楚。这幻象太像真的了,那一瞬间他是真的相信了,也是真的陷入了魔障。愤怒吞噬着他的理智,眼睁睁看着爱人被仇人杀死,对他而言是难以承受的痛处。若他真的彻底入魔,很有可能便会死在这考验之中。
他以为姬寒岳真的死了,他也是真的想杀了清绝。他辨不明这是幻境还是真实,分不清是真是假,只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若这个姬寒岳是真的,那他便永远失去他了,不管他杀不杀清绝,他都不会回来了。但若这个姬寒岳是假的,他杀了清绝,那外面的那个姬寒岳,便再也等不到他回来了。
这一丝小小的念想救了他。
他继续走,前方出现个隧道般的东西,他径直走了进去。
处身之地灵气稀薄,天与地有一种令他心悸的熟悉感。他看见不远处尘烟弥漫,似有人在其中争斗,不时有巨大的碎石轰隆声自其中传来。他凝神于双目之中,眼前景象便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群人在围攻一个,当中那人一身红衣,于苍穹之下尤为醒目,虽已寡敌众却仍不落下风。在那人转身那一刻,他恍然发现,这人竟然就是姬寒岳。而周围围攻他的,不就是自己的师兄弟,朋友么。他未曾参与这一战,所得知的只字片语,也只是从旁人口中听闻。
他与姬寒岳在来到这修真界之前交流甚少,而如今心境已大不相同,他再看这一幕,只觉得心里百味陈杂。
形势渐渐变化,姬寒岳终于抵挡不住,重重坠落下去。另一端是他师门中与他一同长大的师弟,师弟作为正义这方的主力,朋友们都上前去照看。姬寒岳一个人坠在坚硬的砖石之上,重伤之下,神色却依然是高傲的,只那背影,却是萧索的。
木沅舟忽觉面上冰冷,伸手一摸只触到满手湿意。
姬寒岳已是强弩之末,有血自他嘴角漫溢而出,他捂着胸口,气息渐渐衰弱下去。
木沅舟伸出手去扶他,这时才发觉自己已不由自主走到了他身边,可他当的手触碰到他时,却径直穿了过去。他扶不起来,那人也注定要死。
姬寒岳的瞳孔渐渐涣散,他死了。
像尘世中无数来回往复,轮回不休的生命一样,死了。可为什么是他呢,木沅舟想。他作恶,他也行善,他可以一夜之间令百万生灵灰飞烟灭,他也会矮下身来为路边垂死的病人医治。他矛盾地恶着,也矛盾地善良着,最后只定格成一个会对他温和地笑的模样,然后这影像淡化了下去,只剩一具毫无声息的尸体,横亘在他面前。
木沅舟终于忍受不住,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