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 您看这案卷要如何写才比较合适?”
“如何写?如实写呗。”
本还想寻人通融,但林瑟此人清正廉明,声名在外, 郝大人试探着去问过他这么一句话, 得到对方明确的回应后,也就没敢再多说别的, 虽然在自己的地盘, 但苏家案子闹的这么大,林瑟若真在此处出了什么事儿,那自己可不还得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出于自保的想法,对上只说把主子的意思全部传达, 而至于林瑟本人是个什么想法,那自己自是全然不知,想过中途动手脚或者调换案卷, 但人家林大人全程亲力亲为,也根本不给这个机会。
“提出要给厨房水缸里下药的人是陆浩轩,我根本不知道他们会对全家人下毒手, 那时他只说四爷对蓉绣有兴趣, 让我把人迷晕后方便他们把蓉绣偷偷运出去,我也不知道暻綉是怎么提前知晓的这件事情,所以一早就将蓉绣给送出了姑苏,只是那天晚上家里人吃了晚饭喝了水,所有人都晕了过去,只有暻綉被人拿了三五盆凉水再给泼醒, 陆浩轩问他什么他也不肯说,于是,于是............”
“苏暻綉胸口的那处刀伤是谁动的手?”
“是她,是她。”听完林瑟的问话,四姨娘忙将手指向陆琬宣,“暻綉他什么都不说,一声不吭的,惹那四王爷生了气,所以便让陆小姐拿刀去吓唬他,结果吓唬也没用,便让陆小姐再拿刀杀了他。”
“看不出来。”林瑟抱着手,看着这位虽然嚣张跋扈,却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他持怀疑的态度道,“陆姑娘胆子这般大吗?”
“不不,她也怕,她一直劝暻綉说话,可是四爷一直骂她,她最后也是实在扛不住了才,才下手的。”
“下手的时候你就在旁边瞧着?”
“我也怕。”四姨娘低下头去,“可是我不敢反抗,他们,他们好多人。”
拿手指头敲敲桌面,林瑟道,“他们问了苏暻綉什么?”
“他们问蓉绣在哪里,又问九爷为什么回皇都不带她一起走,还问,还问他们兄妹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问那日在客栈内,暻綉究竟听到了什么,又听到了多少。”
苏蓉绣低头,将所有人的供词前后串起,她突然明白,自己那时的胡闹和执着,究竟带给苏家的是怎样的灭顶之灾。
“我那日还在怪九爷,结果惹得人家注意上,全是我自己的问题。”
夜里风大,唐丰还是留在这处照顾苏蓉绣,尤其听说这妹妹有了身孕的事之后,便也觉得扔下她这么一个人如何也不合适。
将药碗放到一旁,唐丰伸手拉了拉苏蓉绣身子的被子,“你真没必要为了这件事情和九爷置气,何况我刚从林大人那边过来,这事儿虽然四爷是主谋,但人家确实没动这个手,就算这边要定罪,那也充其量是个教唆的罪名,你知道他家势力那般大,到时候自然是有人会站出来保。”
“我知道。”苏蓉绣眼睫微颤,“可即便如此,我也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他尽可能多的受到他应该受的惩罚。”
“反正不管怎样,他也................你倒不如松口成全..................”
“二哥刚走的那段时间,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做噩梦,我从小就喜欢他,像条小尾巴一样时时刻刻都跟在他身后跑,后来长大了,懂了男女之别,我不在乎,二哥却开始避嫌,但我还是喜欢他,二哥待我好,娘亲去世时,他在小院儿里寸步不离的陪了我三天,我一句话不说,就一直哭,一直哭,二哥也不说话,只抱抱我,哄哄我。”
“二哥那么好,可我却................”苏蓉绣指尖颤抖着伸出自己的手掌心来,“我从来没为他考虑过,我眼里心里只念着自己,觉得有爱就可以抵挡一切,可是最后造成了什么后果?那个时候,哪怕我稍微听几句他说的话,哪怕我稍微为他考虑几分,哪怕我只要稍微收敛那么一点点,只要不被外人看出来,这一切或许都不会发生。”
“暻綉从来没有怪过你。”
“他已经死了,死掉的人,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温度,他拿什么来怪我?”
“蓉绣。”唐丰抓着苏蓉绣的肩膀,迫使她冷静下来,“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你为什么总觉得是你的错?”
“我二哥他..............”
“有些事情过了就是过了,现在你后悔,你愧疚,可是那些又有什么用?这件事情,走到这一步,所有人都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包括你,包括我,包括九爷,我们都尽力了,我们只能做到这一步。”
“九爷尽力了?”苏蓉绣声线稍有几分变调,“你说他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