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怎么做，您才愿意放过他？”
“我不会放过他——包括你。小谢，老师对你太失望了，只怕你见星陛宁来救你，哦，觉得他是披荆斩棘的英雄，你们马上就可以在大结局的音乐中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了，对吗？”
“不。我没有。我在想、在想……五年后的事。”
周缃一怔，哈哈大笑，“五年后？你怎么会想得这么远？你和他哪里还有五年后？”
谢宜垂眸看向不远处的朱比尔胸针，眸色湿润浅淡，“会有的。”
周缃穿着专为年轻人设计的机械服，微微吃力，走了两步也坐下来，“年纪大了，岁月不饶人。我到底想亲自解剖你们两个，这要等一小时，等楼上实验室的成员开门。”
“……您说的半个故事是什么？”
周缃轻笑，手一够，将胸针抛还给谢宜，“拖延时间吗？谁还会来救你？再者，你难道没有痛觉，手不疼么？真的一声不吭？……哈哈，好啊，那么我讲吧，其实我觉得你会生气的。”
谢宜面色苍白如纸，入目俱是金粉色的光晕，掩下一切情绪，冷静地说：
“哪怕拖延时间。您讲吧。”
“前天我们讲到哪里了？唔，好像是2022年圣诞节前夜的拍卖会，对吗？”
“嗯。”
谢宜用骨折的手腕按住星陛宁背上裂开的冻伤，眉眼冷得像17岁、那个满身冰雪的少年。
周缃流露怀念之色，不时看向她一直关注着长大的孩子。
她复又起身，天才式地模仿电影里的反派来回踱步的动作，主动造成戏谑的效果。
沧桑的女声幽幽响起，停停歇歇讲述过去二十四年的恩怨：
“谢氏是很难动的，而且你爷爷选的人格外警惕泄露数据。我的导师Doctor朱当时古稀之年，调动一切人脉秘密调查那个豪掷千金的女人是谁，直到2023年春天也没有查清楚。
“那时我已经是他的学生，就像卫一阶和你，我那位在博物馆当馆长的师弟也没有加入组织。人各有志，人各有命。我有一个儿子，周继周，十三岁，很伶俐聪明，有他在我身边，我一度懒惰得缩在S市，不想管组织难以着手的追寻买主计划。
“可是幸运站在我们这一边。季昕是个浪漫主义的女人，写童话写得以为成人也很幼稚，呵，于是她那两年频繁出入境找寻某种拍卖品的行为还是被Doctor朱发现了。
“小张的爸爸，张克，你知道吗？他也在组织里，当时是除Doctor朱以外的二把手，他们两制定了空难计划，打算在飞机上绑走季昕，同时拿到那枚疑似神话传说中的“半神捞起的最后一块”的冰块。这是最初的计划A。
“……对，你批评得很好。事实不是这样，计划自然有变。
“季昕想去南极寻找半神的遗物，她来自中国最南端的某个喀哲家族，她的父母的死……不，这和我们没关系。喀哲是一种极幸运而有时极不幸的怪物，季昕的父母死于衰弱变异的血脉能力——就像星陛宁的爷爷。
“父母双双坠电梯而死，我猜这让季昕很害怕，她是最后一个纯血的喀哲，最衰弱最病态的一代，也活不长。可是她爱上了你的父亲，也许她想活得更久一些？
“喀哲是半神的长子，家族内部流传着最丰富的神代传说和秘宝，季昕应该知道很多、比我所知道的多得多——呵，她写童话岂不是占了许多便宜？天然擅长浪漫！你觉得呢？
“总之，季昕想趁着暑假极夜期，在官方和民间访问人数最少的时候去一趟南极，她肯定有办法‘救’活她买下的冰块，从而获得某种帮助。
“她没有登机，这件事Doctor朱隔了十二小时才察觉。
“可是我们放在飞机上的东西被乘务员发现了，包括一本重要的笔记，空难势在必行。
“欸？有挽回的余地？不，小谢，你失血失得发烧了吧？这架飞机上的精英来自全球各国的财阀家族，飞机上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们的耳目，太危险了……好在那几天卫星通讯无效。
“对啊，和这次一样。空难计划像绷到最高点的弦，不可能收回啦。
“同时，我们派了一位驻扎在南极基地附近海域的同事带手下去抓季昕。季昕抱着冰块在船上奔跑，你父亲谢饶带她逃走了……我不知道季昕已经从南极返航准备回国，而以为她还没有到达南极。这是整个事件里最大的错误——让你平安地活了下来。
“同事的长相？我想是英格兰那边的高地人吧，隔了太久了。你有印象？哈哈，也是，梦里总有些真相存在。他们两驾驶逃生舱企图拖延时间，就像此刻的你一样愚蠢！
“我们在南极极点已经有基地呀，那时又是张克主持解剖研究工作，他对开发怪物的能力感兴趣，不仅主张配制强化剂，还训练出唯一一只毫无理智、仅仅听从张克命令的怪物。
“张克就差抓住季昕这一件功劳，便可以挤掉Doctor朱，成为新一任领袖。
“很好笑的，他亲自拍板把怪物放出去追季昕，A13破坏了逃生舱，你的父母就这么死了。
“……你脸色很不好看，我想我最多再讲十分钟，然后我要去找几个人下来帮忙解剖你。
“这一场雪地追逐隐藏了许多秘密，我接手张克的职务后一点点收集弄清楚。
“第一，季昕离开海船进入逃生舱时，她的衣服上全是血，走路姿势不自然。
“第二，空难后，我们暗中推动持续一年的海底捕捞活动，没有发现那枚冰块。这不可能！
“你觉得呢？问题的关键在于你爷爷。嗯哼，张克派出去的怪物死了，死得灰都不剩。因此，他迟了一步，比你爷爷晚半小时才发现坠毁的逃生舱，那还有什么用！
“谢氏和南极署的官员关系亲密，我们没办法靠近，只能事后去打听逃生舱里的东西。
“遗物清单少了一枚胸针。如今看来，我猜是季昕潜入南极时掉的。为什么没有冰块？很简单，因为她已经让冰块活过来了！那个由半神亲自打捞，由季昕赋予生命的喀哲——
“就是你呀，谢宜。”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