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官登时大惊,连忙上前阻拦:“尊者且听小仙说完!尊者杀孽太重,转生下界便是受苦的,绝非几世可还清,尊者此次下界怕是要转生千次,次次经受世间最非人的折磨,方能赎清昔日罪孽,还请尊者莫要直接跳下去!”
璟泽却道:“几辈子都嫌多,还要千次?尼莫不是在糊弄本座?”
“尊者,小仙是不忍尊者受苦,尊者存世已久,地位超凡,怎能受得了那等折辱……您的罪孽平摊在千次转世,所受疾苦已是活物能承之极,再多压一次,都是猪狗不如啊……”
“那又如何?在这破石头上跳一千次本座也承受不住,”璟泽淡淡道,“就一辈子吧,一辈子猪狗不如,与本座回来后仍是沉星剑有甚冲突?既然是还债,他们高兴便好。你前些天来时,本座正在盘算出游魔界,妖尊的酒还给本座热着呢,速战速决吧。”
小神官见他是个不听劝的主,纵是急得跺脚,也只能任他一意孤行。
沉星剑本就不欲在此多留。云海中狂风骤起,血光一闪,原地早已不见高挑俊秀的黑衣青年。骤然迸发的凶气将数千里的流云染作乌云,嗜血暴虐的气息攀上边缘的仙柏,数万年的仙柏登时变为枯碳。
这便是出鞘的天地大凶,恐怖至极。
但见空中悬一把漆黑长剑,嗡嗡作响,利刃出鞘,剑刃争鸣,立在空中,剑鞘却好似一道流行,飞出云海,直往下界去。
他将承载自己记忆的剑鞘丢下西土的神魔战场,镇压此处怨鬼,待到剑灵归位时,剑鞘便会自己回来。
长剑毫不拖泥带水,便往深不见底的云海中冲,独留小仙官一人在三生石上叹息不已。
沉星剑转生的这一辈子,怕会是很长很长的一辈子。
剑鞘的记忆到了头,全瑛眼前白光一闪,神识又回到了现实中封闭诡异的古战场。
原来如此,沉星剑下界是为了还清之前的杀生孽债,他所杀生灵何其之多,哪里是轻轻松松一辈子能还清的,只是他性子高傲,偏偏不懂这其中厉害,硬是下来,才有了后来被折磨至疯魔的宋徽安。
难怪宋徽安会被虐待得不成人形,死后千年更是一天没消停过,终日都是被追杀凌辱的对象,过着猪狗不如的非人日子。一切的源头,都是沉星剑自己造的孽。
他杀生实在太多,功德圆满的大能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吃一双,连全瑛的转生都被他杀过一次,亿万大小生灵的不数次死亡全算在他的一辈子上,当真够呛。
而沉星剑以如此惨烈屈辱的姿态还债,天道选中的直接执行者,就是他,尊为东方帝君的全瑛。
他当时正好在下界,转生又因为失误带上戾气,加之真身身份尊贵,便被天道拿来,压了转生后的沉星剑一头。
张天水怕不是什么有心人,是天道指派下来的一个分身,诱导当时恶性还未彻底发作的宋徽明,以达成对宋徽安的索债。
雁闻和藏机查不到张天水就对了,这个道人是从无而生、又归于无的道具,是天道的意志,他们尚在三界之中,自然查不到他的来历。
宋徽安耗费千年偿还沉星剑的孽债,而他却欠下了属于宋徽安的三债,夺他富贵金身,毁他锦绣前程,杀他千百遍,最要命的,居然是欠下了情债。
厉鬼怨气冲天,于是乎,他也被逼着下界来还厉鬼的债。
当真是没完没了,在此之前,他和沉星剑交集甚微,分明是两个世界中相安无事的大能,却在这一辈子里全乱套了。
他怜爱阿竹,却不忍他继续活在宋徽明的阴影里,送他回去,未尝不是一个解脱。至于沉星剑……他这次化作小童下界不露马脚,依照沉星剑那个怕麻烦的脾气,日后大抵也不会追究他的身份,只要他和几个知情人都装糊涂,权当不知道陪在宋徽安身边的小道童便好。
几番权衡下来,早早送走宋徽安,便是最好的选择。
送走他吧,让他再也不必为一个凡人痛苦,换沉星剑回来,他的债也还了,相安无事,两不相欠。
除去他失去宋徽安,一切都未曾改变。
便这样决定吧。
全瑛收好剑鞘,谁知剑鞘一与古战场的结界脱离联系,骨山骨海便又开始下陷。他忙带着昏死过去的厉鬼与渠征鸣离开,回到仙冢之中,见整个地宫竟也在往下塌。他变出宋徽明形象的分身,强将两人从昏睡中拉醒,宋徽安一见这天摇地动的景象,脸色大变,道:“怎么回事,方才不是跌下去了么?我们这是在哪?”
“散魂”道:“先别管了,八成是别的道友在仙冢斗法,把冢搞塌了,先逃出去再说!”
小道童取出罗盘,盯着上面的指针道:“往东走,上面的地层薄,能直接打通出去!”
宋徽安点点头,扶起如同烂泥的渠征鸣,跟着小道童往东边的岩道走,“散魂”则殿后。
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塌陷,幽闭的空间本就是他最怕的东西,眼下双脚都被晃得站不稳,便又想起过往被监禁的惨事。“散魂”见他脸色不对,忙扶住他:“没事吧?”
宋徽安摇头,却无力挣开他的手,靠着散魂,又拉扯着渠征鸣,三人磕磕盼盼地往外去。
【作者有话说:下周宋徽安童鞋差不多就要下线了,别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