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他言笑晏晏,不改平日,眼中更似怀了温玉,无半分伪色。沈流庭这才舒出一口气,跟着笑起来:“是,下官一定努力!”
“好,此去麝乐,望君一路顺利。”独孤面露欣慰,缓缓点头。
“承大人吉言,那下官就先告退。”她揖礼后退离,却在门边转身之际因他的笑言一怔驻足。
“沈录事,你很幸运。”而后他的慨叹便仿佛被温润林风送至了她的耳畔,他会心一笑,“吾道不孤,夫复何求。”
车遥遥,马憧憧,一行人初至麝乐,已是季夏。占据麝乐过半疆域的乌蒙大草原倒并不如沈流庭想象中的那般苍茫粗粝,相反地,长郊绿野、一碧千里之景,好似令人置身于酞青与藤黄调绘出的水墨画卷中。
恢宏大气的麝乐王城就伫立于这茫茫草原之中,背靠伦河围场,红砖白墙黑瓦,粗犷中不失精巧,大片大片的纯色调远远看去越发庄严肃穆。更为传奇的是,当圆日从草原尽头升起,第一缕金光永远都会先眷顾这座千年王城,从无例外。
麝乐人相信,只要这座王城一日沐浴晨曦,他们便将一日受到神明庇佑。
入草原的第三日,王城已极目可望时,沈流庭就拉着祁诺熬了一宿,才见识到这传闻中的奇观。她惊叹不已,愣是激动得一晚上没怎么睡着,自个儿睁着眼迎来了清晨,再次心潮澎湃地目睹了金光是如何在破晓的转瞬间将整个麝乐王城笼罩的。
当然,这也就导致了当大兴使团一行人终于抵达王城外时,沈流庭眼皮发沉,整个人都显得萎靡不振。出城迎接的王族特使将他们领至城外最近的一处毡帐群下榻,道是晚间就会在围场中举行篝火宴,由百里湛亲自为使团接风洗尘。
沈流庭可不愿呵欠连天地见百里湛,于是与祁诺两人各分了一座大帐后,还不等其余随行官吏、侍卫在数个小毡帐中安置完毕,就已钻入帐内,补起觉来。左右一路上主事的都是祁诺,有正使在,她这个小小的副使躲懒个一时半会儿,想来也不打紧。
然而她这“一时半会儿”,硬生生从上午闷头睡到了日落黄昏,才被帐门外背着身的小吏唤醒。
“沈大人,沈大人,沈大人,接风宴就快开始了。”
“吵什……”含糊的抱怨声戛然而止,沈流庭一个激灵惊坐起来,掀了被又是找袜,又是找靴的,慌乱间差点儿磕了脑袋,“什么时辰了?哎哟……”
那小吏听她问得急,帐里传来的响动也不小,但到底是女眷起榻,透着门帘上的影儿看也不妥,便不敢轻易回头,只道:“刚过戌时。大人您也莫要太急,麝乐王的王驾应该尚未出城,祁大人说您只管正常更衣洗漱,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