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太夸张了,夸张了……”沈流庭嘴上是谦虚着,面上却是“此言得之”的表情。
“其实小湛从前也很怕狼。”百里湛低喃着,坐进松软铺陈的绿草中。
沈流庭于是坐到他身边:“从前?”
“嗯。那日我手里只有一支折断成两截的箭,被丢在荒原上。”他双臂环膝,将自己抱紧了些,“有人引来了狼群,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国师告诉我,我一个人杀了四头狼。”
她惊呼:“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不是被迎回来当王的吗?是你那个作乱的王叔?”
“是国师,我的舅舅,他给我的考验。”百里湛轻轻摇摇头。
“这—他是你舅舅啊!怎么能这样?”沈流庭激愤得直接从地上霍地弹起。
当初他明哲保身,不顾刚刚降生世间的百里湛也就罢了,而今他已身为国师,有权有势,既上书大兴将外甥迎回国为王,又怎能再将其置于险境?
“我是只有他一个舅舅,他却不止我这一个外甥,也不止我一个可以辅佐为新王的人选啊!”百里湛苦涩地牵动嘴角,绿瞳中似融进了草场更深处的晦暗,“更何况,辅佐继位的新王如果怯懦,难当大任,早晚会被王室中的强者所取代。等到那日,别说国师的地位,就连性命都很难保住,所以他不能赌错人。他需要创造一个神话,让众人敬我畏我。如果我不能活下来,那只能说明我不适合这弱肉强食的王庭。”
“那时候面对狼群,我就想啊,我向阿兄承诺过的,我要做最英明神武的王,不能让阿兄失望。它们朝我扑过来,浑身都好疼,我分不清溅出来的是自己的血还是狼的,我只知道逃不了,就只能杀死它们。我再疼也不能停下,不能放弃,因为我还想再见阿兄一面,我不能……不能死。”
说到最后,百里湛完全哽噎住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字音。沈流庭也红了眼眶,心疼地在他面前蹲下,轻轻拥住他,一下一下拍打他的脊背。一如那年枯朽的桂树下,她也曾将少年拉入怀抱,为他驱逐噩梦,驱逐黑暗。
“都过去了。你做到了,阿兄为你骄傲。”
“你不要为没良心的舅舅难过,只当他是一个不相干的国师。你有阿兄在呢!”
百里湛的下颌抵在她的肩头,眼中闪过痛苦的挣扎:“阿兄永远都不会抛下我吗?”
“当然了!”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吗?”
听他低哑着嗓子,一遍遍向她确认,她只当他没有安全感,索性将他放开,笑着立掌就要起誓:“好!阿兄也发誓,对大兴的神明发誓,我……”
“阿兄不要!”百里湛见状却瞳孔猛缩,异常紧张地握住她的手腕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