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你第一个抱的人是我
一起睡,是哪一种一起睡。
梁予辰还没有流氓到放任自己去想这个问题,但他也没有办法真的甩开纪潼的手。他们曾经那样亲密,今晚终于有机会重温旧梦,哪怕只是同榻而眠,又怎么可能不愿意?
他处处抵御,是怕自己重堕深渊。但深渊里有纪潼,似乎纵身一跃也没什么要紧,至多不过一条命,纪潼要,那就拿去。
他最终留了下来,却也没有真的去抱纪潼。
两人能够再像以前那样贴得极近,呼吸近在咫尺,一开始竟都还有些不适应。不知该说什么,也不敢做什么,连台灯都没人去关。手臂间隔着一拳的距离,谁也没有先逾矩,只有心脏在疯狂鼓噪。
就这样直挺挺躺了一会儿,纪潼不甘心浪费这一夜,轻声问:“哥,你睡着了么?”
梁予辰答了句“没有”。
他睡不着。
酒劲还没过,纪潼脑中清明得很,同样没有一丝睡意。揣着满腹兜不住的真心,他刚要接着说话,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直接打断了他。
梁予辰的手从上方越过他,动作间像是抱了他一下似的,拿到手机后又离开。
“嗯。”
“今晚不过去了,你先睡吧。”
“晚安。”
挂了电话,手机直接搁在了枕头下面,不肯再抱一回。
纪潼一听便知是谁,但心里不舒服。如今他终于有资格心里不舒服了,必得好好的不舒服一回。
他声音闷闷的:“是吴忧?”
梁予辰嗯了一声,两手交叠枕到脑后,像是在想事情。
“这么晚了还给你打电话?”
“问我还过不过去。”
他当下便将头转开,胳膊枕在脸下面,背留给哥哥:“你们好像走得很近。”
梁予辰沉默了片刻,说:“他人不错。”
“那你是喜欢他?”
“这两者之间没关联。”
纪潼心中那坛醋早已瓦解,洒在地上酸味冲鼻。
他知道不该在这个晚上提起不愉快的事,可他管不住自己。没办法,人是得寸进尺、贪心不足的动物。来这儿以前他惟愿见哥哥一面,见到哥哥了他又盼望哥哥能原谅他。等到真的原谅了,他又想回到从前,甚至比从前更甚。
他要哥哥爱他。
他望着台灯的影:“我在你抽屉里发现了一样东西。”
抽屉里有许多东西,梁予辰不知他说的是哪一样,在脑中无声地排查了一遍。
“什么东西。”
“安全套。”
梁予辰终于睁开了眼睛。他不记得抽屉里有这么个东西。
纪潼整个人像站在楼顶,风稍大一些都能将他刮下去。他抱着死就死了的心情,手从里面攥紧被子,将身体转回来切切看着梁予辰,问了句露骨的话。
“你跟他用过么?”
哪怕并非恋人关系,他们仍有可能使用这样东西,他不能不排除这万分之一的可能。
两人面对面躺着,互相将本就不强的光线遮了个严实,连五官也瞧不分明。
梁予辰薄唇微动:“这个问题对你很重要么?”
纪潼眼睛从他脸上移开,盯着他说话时微动的喉结,心跳得比兔子还快,既是紧张也是焦虑,最终只轻轻嗯了一声,多余的话说不出来。
“如果我说用过呢。”
“真的?”
却没再等来梁予辰的回答,似乎是默认。
此刻纪潼终于明白什么叫性命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眼前这个人只消动动嘴,就能让他活一次死一遭。
他心里是不信的,但面对梁予辰这样的反应忽然也没有了十足的把握。或许一年未见,梁予辰已变了心性,爱与欲一分为二,能与他人只论床笫不论感情。
不过他仍是不信的。他眼神倔强,想开口逼梁予辰回答,喉咙里却像塞进了一大团棉花,滞涩得发不出声音。
梁予辰也看着他。
他赌气般不肯移开目光,眼眶里却积了一泓泪,泄露了受伤的内里。
面对此情此景梁予辰表情虽然总还冷峻,心里却也不忍。
不过他最终没有轻举妄动。他是怕了,一个人体会过极度的痛就自然而然会延展极度的后怕。
痛苦会激发一个人本能的防御机制。
纪潼又问:“真的?”
眼泪不比他争气,挂在鼻尖要掉不掉。他将脸往被子上蹭,擦完泪又问一遍:“真的?”
梁予辰就此算了:“假的。”
“房子是租来的,东西是房东的,我没用过。”
纪潼听得怔住,许久无言后慢慢哭出来,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是种释怀、死里逃生的放纵。
听着呜咽声越来越响,小火车一样,梁予辰哭笑不得:“这是做什么?”
听得他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纪潼却笑不出来。
他连挂在腮边的泪都顾不上抹,忽然就像小豹子一样扑上去抱紧了梁予辰,撞得梁予辰身体一声闷响连带着后移寸许。
“所以你们没关系,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他死死搂着梁予辰的腰,仰起下巴盯着。
“不能这么说,我们是朋友关系。”
纪潼嘴角瘪得像倒悬的月:“那你刚才干嘛吓我?”
梁予辰手掌向后撑着床:“我没有吓你。”
“怎么没有?你有,你完全是故意的,你知道……你知道……”知道半天,仍旧是知道不出个所以然。
今天他说话总是虎头蛇尾,开头时胆大包天,末尾处声细如蚊。
“你还没回答我,”梁予辰腾出一只手来替他擦泪,“刚才那个问题对你很重要?”
“当然。”他死里逃生,再无遮掩,“跟你有关的事对我都很重要。”
梁予辰像是不信,沉默不回应。
他立刻急得要命,用从杨骁那儿学来的手势指天为誓:“真的!哥,你相信我,我还从来没有像在乎你一样在乎过其他人,你不知道我有多怕你们俩真好过。我只要一想到你们俩可能好过,我就——”
“你就怎么样。”
“我就快死了。”
纪潼知道自己不会说好听的话,但他懂得用肢体语言表达。他将胳膊收紧,两人身体贴得更近,浑身上下如同炙热又滚烫的炭,仰头对梁予辰说:“真的,你不理我我就要死了,你跟别人在一起我就死定了。”
生就一条命,捏在别人手里,他这一年过得生不如死。
梁予辰被他严肃的模样逗笑了:“什么死不死的。”
“真的!”纪潼目光真切,语气更真切,“我一个字也不骗你,哥,我离不开你。”
梁予辰收敛起笑容:“想清楚了,不怕?”
纪潼拼命点头。
他别的不怕,只怕见不到梁予辰。此刻能再重新抱在一起,让哥哥只看着自己,那就再没什么好怕的了。他浑身血液如同一壶滚水,连躯壳都能顶破,望着想念了一年多的眉眼再也不懂矜持,脖子一伸便亲了上去。
“潼潼——”
梁予辰喉间闷响,潼潼两个字一下子被憋在了嘴里。纪潼却不管不顾,压着两瓣薄唇吻得很贪又很急。
“哥……”他含含糊糊地喊。
哥哥的唇有点凉,自己的要热些,刚贴在一起他就忍不住一激灵,先是毫无技巧章法地压着梁予辰的唇尽情地碾,碾够了又去含住上唇吮,学着梁予辰曾对他做过的那样轻轻舐咬,拿贝齿磨蹭,直到把梁予辰的唇磨得发麻才伸出舌来试探。
“潼潼,”梁予辰沙哑着嗓音推他,“还有话没说完。”
他们之间还有许多事要商量,比如父母、比如回国,这样莽撞地开始一段关系不够理智。
但纪潼不管。他只知道哥哥没跟别人在一起过,哥哥还是他的,高兴得无法宣泄,只能拼命去吻哥哥,可却是不得要领。
明明同样是舌,梁予辰第一次亲他时就灵巧如蛇,轮到他自己了就笨拙得很。
他压着哥哥的嘴唇囫囵告白:“哥……我喜欢你……别推开我……”
这句话击溃了梁予辰心中最后一道防线,无法再推拒他的吻,转而抱住了他的腰。纪潼察觉,不由得更加激动,想去绞哥哥的舌头,脸颊拼命往前压,鼻尖抵在哥哥鼻尖一点气都喘不过来,半晌方才面色酡红地边吻边道:“哥,你教我……”
梁予辰只好接过了主动权。他右掌托着纪潼的腰,先是去吮那两片红肿湿润的双唇,侧过头,鼻尖巧妙错开,呼吸打在脸颊上滚烫灼人。还算斯文地吻了片刻,左手又托住他脑后,唇瓣吸紧,汲蜜一般交换津液,将纪潼口腔吸得麻酸不已。
最后才是舌。
他说:“张嘴。”
纪潼就把唇微微张开,眼前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只剩哥哥英挺的鼻梁跟状似薄情的眼。
梁予辰的舌长驱直入,捕猎物一样贴着他舌根不离,两尾软舌在湿润的口腔里打转追逐,你勾着我我缠着你,津液交换声音暧昧。
“唔……”纪潼觉得舒服,没忍住喉间浅声一吟,面红耳赤至极。
梁予辰当他呼吸不畅,放开他问:“怎么了?”
纪潼脸上的笑忍也忍不住。
这才该是他们二人的初吻。
他唇周尽是二人亲出来的口涎,望着哥哥,满脑子只想继续,揣着一颗鼓躁不已的心又凑上去:“哥,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你听到了么?”
这句话在心里像小雀儿被人关了禁闭,横冲直撞四处碰壁,如今终于找到自由。
梁予辰说:“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