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明时,他隐秘地入了宫。谁也不知道,因而更没有人会知道,那两位大尧王朝最尊贵之人,那晚聊了些什么。
房中的安神香不知何时已经撤了,四肢的痛楚很快将戚屿眠拉回了现实。
他皱眉醒来,几乎找不到左臂的存在感,蓦然转头,他倏然睁大了眼。
那思念了不知多少个日夜的小东西,此刻正枕在他的胳膊上,安然睡着。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他用力地抿起了嘴唇。
想伸手去摸摸戚十五的小脸,手却几乎抬不起来,他只能侧过身子,轻轻地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极为珍惜的一吻。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轻轻推开了。
戚屿眠慢慢转过身去,正对上探头探脑的裴不妄的目光。
裴不妄很快缩回脑袋,跟身后的人说了句什么。须臾,谈绪的头越过他的肩膀也看了进来。
不可置信的狂喜涌入胸腔,戚屿眠尽量克制着呼吸,才勉强忍住没有叫出声来。
那两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谈绪探身要去将戚十五抱起来,戚屿眠连忙摇头制止,轻声道:“没事,别把他吵醒了,让他再睡一下。”
谈绪明白他此刻的心情,便收回手去。
两人在床边坐了下来。
戚屿眠的视线从两人身上缓缓掠过,裴不妄额头上有一点轻微的擦伤,谈绪面上倒看不出伤来,可见他不时隐忍着咳嗽,应是受了些内伤。
“你们怎么样?伤得严重吗?”
“没事,一点小伤而已。”裴不妄满不在乎地说道。
他心直口快,若说是小伤,那就肯定不会多严重了。戚屿眠松了口气,此刻才有心情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还不是你家那个冷面佛把我们喊来的。”
“……他?”怎么会?不久之前,他还曾说过“让你看看背叛我的下场”,那时的盛怒,绝不会有假。
可这三人几乎算是毫发无伤地就在他面前,这也绝不是虚假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谈绪简单地讲了之前的事。他们将戚十五从戚府救走后,便拔足狂奔,不到一个时辰,已经将京城远远抛在后面。可他们仍不敢懈怠,在某个马场偷了两匹宝马,继续赶路,可天将亮时,却仍是被卿蔚追上了。
他独自一人前来,谈绪与裴不妄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将两人制服,夺走了戚十五后,没多久暗卫便赶到。
他们被蒙着脸带到了某个地方,只知道那里暗无天日,似乎是在地下的刑室,可没等卿蔚对他们用刑,便有人来跟他耳语了什么,那之后卿蔚便出去了。
过了不久,他们便被带到了映雪院来,院中就只有他们四人,甚至都没有人看守。
即便如此,他们仍不可能逃走,毕竟看到伤成那样的戚屿眠,他们不可能再抛下他的。更何况,只怕他们逃得再远,也是逃不出卿蔚的手掌心的。
那男人太强大太可怕了,就算是经历过种种的谈绪和裴不妄,都不得不为他所震慑。
谈绪和裴不妄不明白卿蔚的举动,就连戚屿眠都不能明白。
但最重要的是,现在他们三人都好好的在自己面前。
“十五瘦了。”裴不妄有些心疼。
戚屿眠转头看着仍在睡着的戚十五,他的脸上还有干涸的泪痕。不经历这件事,他永远都不可能明白,这从他身体中孕育出来的小东西,原来在他的心里,是比他自己还要重要的存在。
那日,戚十五足足睡了有十个时辰,才醒过来。
别人只看到他在戚无双面前开心地笑着玩闹,可谁也不知道,夜深人静之时,当戚无双自认哄睡了他离开后,那打着轻鼾的小小孩童,突然就睁开了眼。
白日里的天真灿烂似乎只是伪装,那时候的表情,和他的另一个爹,简直如出一辙。
他粘着戚无双,只是感觉得到这个看似无害的男人阴暗的一面,他什么事都顺着他,讨他欢心,其实只是在自保而已。
如今终于回到戚屿眠身边,他才真的能放下心来。
四个人在映雪院里就这么住着养起伤来。没人会来打扰他们,就连赵竟有什么事都只是候在院外,等见到人出来才交代。
倒也没有别的事,无非是给他们准备了药材、食材等等,映雪院本就有个小厨房,四个人自己在里面煎药做饭,每日带着小十五玩闹,倒好像回到了在徐家村的时候。
对戚十五来说,这段时光比在徐家村还要快乐,因为他那以前只顾着带别人家的小孩,却从来不会理会他的爸爸,现在每天都会陪着他,教他识数念诗、陪他做游戏。
除了时不时来送些逗孩子的小玩意、谁家孝敬的美食的赵竟,卿蔚很久都没有出现了,戚屿眠倒觉得眼不见心静,只怕他来了反而生出事端,万一什么没做好、没说对又惹他生气,他可经不住戚十五再被他抢走一次。
直到某一日,宫中突然传旨,宣卫王与卫王妃一同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