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更不能让你落人话柄。”
戚屿眠抬起头来。男性的身体若能生下孩子，那必然会被当成怪物，就是因此，他才对所有人隐瞒了戚十五的身世。
卿蔚继续说道：“于是我想了一个法子。找一个女子，让她成为戚十五名义上的母亲。你是卫王妃，将是当之无愧的孩子的父亲，你永远都不会失去他。”不是“他”，而是“他们”。他们将会有更多的孩子，不可能每一个都瞒着。而他的父皇需要他有自己的子嗣，他无比庆幸戚屿眠可以为他生儿育女。
戚屿眠清澈的眼看着他，问：“那苏怀恩呢，你爱她吗？”
卿蔚摇头。
戚屿眠眼里竟闪过一丝失望：“你没有权利伤害一个无辜的女人。”
卿蔚兀自道：“自从我知道真相，便让暗卫在京中收集闺阁中少女的消息，而苏怀恩是最合适的对象。苏怀恩虽有才女之名，可除了苏家人，没人知道她是个有缺陷的女子。她外表与正常人并无不同，甚至在文学方面有惊人的才华，可她在文学之外的智商，与一般稚子无异。我让卫三替她看过，只怕直到老了，她的心智仍只是一个懵懵懂懂的五岁孩子。于是，我让精通催眠术的卫五，教了她一些话，说给他父亲听。好在她常年被关在自己的房里，除了一个给她送饭的又聋又哑的老妪，再也没人接触她。宰相很容易就相信了那些话，以为她真的和我有私情。苏家巴不得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很快就跑去跟太子说了这件事，然后，就有了今日的事。”
戚屿眠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许久后，他有些干巴巴地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做之前先说的话，你会同意吗？”
戚屿眠有些难堪地别开了头。他的确不会同意，他甚至会让他打消让戚十五认祖归宗的念头。可或许这样是最好的，卿蔚毕竟是十五的另一个父亲，即便是生下他的自己，也没有权利分开他们。
卿蔚抬手覆上他仍缠着绷带的手，他的手指因紧张而微微一翘，停滞片刻后，又放了回去。卿蔚感觉得到他的软化，眼神愈发温和起来。
“此事我已与父皇知会过，从今日开始，他不会再针对你。若你还想经营京中的生意，只要你开心，便可放手去做。”
戚屿眠又垂下眼来，如今的他，早已没了当初的那份热情和自信，他慢慢地摇了摇头。
“那这些事，以后再说吧。”
戚屿眠“嗯”了一声，等着他的下文，可卿蔚却没再说什么，只伸手揽着他的肩膀，面对面地拥抱着他。
这就完了？
下巴搁在卿蔚的肩膀上，微微仰着头，戚屿眠有些茫然，却又好像的确没什么可说的了，未来的一切似乎在这一刻就已经规划好了，但他们……
他们……就这么重新走在一起了吗？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当初的热情，甚至不能够保证，自己不会再心灰意冷地离开。可如今卿蔚的态度，让他原本已经凉了的心里稍稍有了一丝暖意。
他为他做这么多，若不是在乎他，冷情的卫王，怎会如此？
那日后，他们四人仍旧与世无争地呆在映雪院里，过着自己的生活。卿蔚每天都会来一趟，呆的时间不长，也从未留下来过夜。
某天，当卿蔚走进院子里时，坐在厅中的戚屿眠推了推戚十五的后背。那孩子一步三回头，最后硬着头皮跌跌撞撞地抱住了刚走进厅门的卿蔚的腿。
戚屿眠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勉强冲回头望着他的戚十五递了个鼓励的眼神。
个子小小的孩童吞了吞口水，仰着头几乎都看不到面前人的脸，他抓着卿蔚长长的衣摆，咽了口口水，才又胆怯又有些兴奋地喊了一声：“爹！”
卿蔚怔住了。
戚十五喊完后就冲回了戚屿眠怀里，他有些害羞地偷看卿蔚，只见错愕过后，那个大坏蛋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戚屿眠因他那一个笑容，触动了内心最深处，隐隐的有些疼。
他曾经因大公主怀了一个与卿蔚有血缘关系的外甥而兴奋不已，却一直不曾正视，卿蔚真正的孩子，更足以唤醒他内心的柔软，让这个生硬的、冷漠的男人，拥有了他最值得珍视与呵护的对象。
那天他犹豫了一阵，最后终于咬牙道：“你……好好给十五取个正经名字吧。顺便把姓氏也改回来，卫王的长子，总不该姓戚的。”
卿蔚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这件事，心疼地握紧了他的手，“嗯”了一声。
当晚，卿蔚便将十五的新名字送来给他看。那大红色带着金箔碎片的折页纸上黑字的字，墨迹早就干涸了，一丝墨香都没有。戚屿眠很快明白这名字其实早就想好了，只是他一直未曾开口，卿蔚亦不会提。
有些过分地小心翼翼地考虑他的感受。
他捏了捏酸涩的鼻子，慢慢地念着那倾注了那个男人所有的爱与期盼的名字。
“卿鸿宇……”
鸿业远图，声振寰宇。比起他的随便，卿蔚的名字取得太郑重了，郑重得让他明白，他的十五，将再也回不去曾经朴素单纯的生活。
他的一生，终将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