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庄成华的表情有一瞬的松动，随后又很快恢复了漠然：“王爷不会以为仅凭您的三言两语，就能说服皇上，让他放过我吧？”
楚凌洲背对着他，一展扇子，笑道：“那就要看庄丞相能不能拿出足够的诚意，来换你的命了。”
他背着光，微微偏过头，只吝啬地露出小半张侧脸和线条分明的下颌。他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宽大的玄衣拖曳至地上，金色的刺绣被阳光照得熠熠发光，华美尊贵，举世无双。
庄成华忽然回想起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楚凌洲的样子。那时候他身为太子太师，常常要去东宫里给太子讲课，偶尔几次撞到了当时还没封王的小皇子。
那时候先皇尚在壮年，楚潇还没起谋逆的心思，楚凌洲才刚刚学会满地乱跑，黏楚景川黏的要命。
时光飞逝，他看着先皇猜忌心起祸及左右，看着楚潇表面温顺内心暗潮汹涌，看着楚凌洲进了碧霄营，从“二皇子”一步步爬到了“燕王殿下”、“大梁战神”。
那时的楚凌洲璀璨耀眼得像天上的星辰，然而谁也没想到他的光辉转瞬即逝，之后是仿佛永远落不到底的坠落。
“……燕王殿下，这么多年，您就不恨么？”
楚凌洲没回头，眉心几不可察地一颤。
不用问他也知道庄成华这个问题是在问什么。
为什么每个人关于他过去的事情似乎都有“他一定很后悔很遗憾”的一个共识？楚凌洲垂下眼。也许他确实应该感到后悔遗憾吧？可他偏不。
他只是因为皇兄对自己的不信任而感到膈应而已。
“庄丞相这个问题问的好。”楚凌洲淡淡道，“庄丞相位极人臣，想来已经足够令人羡慕，又是为了什么才会抛弃一切孤注一掷——为了恨吗？”
庄成华像是没想到他会反问，愣了愣，忽然猛地抬起上半身，大声道：“不错！”
那一句“不错”像是耗尽了他所有积攒下来的力气，庄成华喘了两口粗气，趴在刑架上，恨恨咬牙道：“楚景川可以，凭什么我不能？就因为我不姓楚么？就因为我不像你们兄弟两那样投了个好胎么？”
刑部尚书听他直呼皇帝的名字，脸色大变道，厉声斥道：“闭嘴！你怎敢直呼皇上的名字！”
楚凌洲不以为意地笑笑，转过身，顺着庄成华的话往下接道：“庄丞相为何想要这天下？”
刑部尚书脸色更难看了，但他又不敢出言打断楚凌洲。
方才楚凌洲和沈尚言是一起进来的，观两人神情，似乎关系匪浅，目前在场的，也只有沈尚言还能劝劝楚凌洲了。
于是刑部尚书只好走到沈尚言身边寻求支援。
“本官素闻燕王殿下行事乖张不拘小节，但这……”刑部尚书朝沈尚言拱了拱手，“这毕竟是在公堂之上，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
沈尚言原本在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楚凌洲，听到动静转过头。不知道是不是刑部尚书的错觉，沈尚言的表情忽然就冷淡了几分，原本还算得上柔和的眉目一下子冷厉了起来。
刑部尚书后背一凉，但还是硬着头皮往下接道：“您看……要不然您去劝劝他？”
沈尚言看了他一眼：“不必。”
刑部尚书茫然道：“不必？”
沈尚言笃定道：“他有分寸。”
刑部尚书：“……”
沈将军您可真会开玩笑。
沈尚言似乎是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些什么，难得多说了几句解释道：“燕王殿下这么做了，定是有他的用意。还请楚大人稍安勿躁。”
刑部尚书：“……”
是吗？为什么他觉得楚凌洲就是单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闲的呢？
刑部尚书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想沈将军的个人主观情绪可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