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轻轻的一声,一时竟让其余三人都愣住了,三道视线凝在柳常煦身上,眼见着他慢慢地支起手臂杵在地上,略一翻身落出柳常晖的臂弯,双膝跪地,两手撑着身体直起背脊,仰头看向柳恒。
月光下,柳恒发髻散乱,双目赤红,长衫上还有零星的血迹,可怖异常。柳常煦无声地笑,露出两排血糊糊的牙齿。
“我还真的以为……我回了家呢。原来…爹……都没有信过我啊。”他抹了一把淌到眼皮上的血,“早知如此,当时何必…听娘亲的话…强撑着,认命…赴死就是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攥着腹间木刺的尾端,一点一点地抽离。
那东西埋得太深,又极为粗糙,每动一下柳常煦都能清楚地感知自己那处的脏器与血肉被牵连,可他一声痛也不叫,只在三人惊愕地目光中自顾自地说着:“这段日子……哥哥们待我好,常煦…很是感激,也时有忧心…自己学艺不精,如何能…帮上哥哥们,哈…这下也不必多想了……”
柳常煦最后一使力,终于将整截木刺全数抽出。那一截木头深红发黑,很快便渗出血来,在他袖口上晕开一圈深色。他腹间空出来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血洞,汩汩冒着血,夜风一过,似乎还有些空洞的凉意。他就这么倒拿着木刺向着柳恒高高递出,眼里一片晶莹,“爹啊…你若有恨,就杀了我罢。这么多年…颠沛流离,我也累得很……你放我…去寻娘亲罢……”
他的胳膊就快撑不住了,在空中渐渐垂下,可他又深吸一口气,强撑着往上抬了些许,支在地上的左臂打着颤,腹间的血流得更凶。
柳常晖最先反应过来,红着眼一把抓走柳常煦手里的木刺丢在地上,口中斥道:“常煦胡说什么!”他手忙脚乱地撕下一段衣摆试图堵住弟弟腹间的血流,那片布料却在几个吐息之间被浸了个透。
“爹!!!”柳常昊跟着一声嘶吼,“你今日若真的一意孤行亲手弑子,来日将士们甚至天下人会怎么看你!?你别让真心追随的人寒了心!”
柳恒愣了一愣,眼角瞥见一个细瘦的身影背着木箱匆匆跑到柳常煦身边,惊呼着掉眼泪,他的次子红眼眶通红手足无措,面前的四子吸着鼻子失望至极地看着他……
他不停地眨眼,大喘了几口粗气,相持了一会儿,倏地一甩袍袖转身大步走了。
柳常昊顾不得许多,慌忙飞奔到弟弟身边查看。
柳常煦跪坐在地,痛得神志模糊,只瞧见三张熟悉的面孔围在他面前。他怔了片刻,一一认出,接着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笑了笑。
姜榕噬着泪要为他止血包扎,可双手还没碰到他却被他拿腕子挡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