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四十八 波澜
夜已深。
柳常煦气息微弱地躺在床上，身上的亵衣被褪去，露出血痕斑斑的消瘦身子。姜榕坐在床沿，小心地将细碎的木头碎片从伤处四周取下，再敷上一层厚厚的药粉，最后叫柳常晖托起柳常煦的身子，让他得以在腰腹间轻轻地包上了两圈麻布。
柳常晖见姜榕包扎完毕后依旧一言不发地收拾污物，又取来浸了温水的巾帕为柳常煦擦拭脸上及周身的血迹污糟，他只得悻悻地和报臂而立的柳常昊对视了一眼，接着便默默地回到了圆桌旁坐下。
屋中寂静而压抑，两位兄长的视线一刻也不曾离开过床上面无血色的弟弟。
姜榕料理好一切，为柳常煦喂下几口水，盖上被褥，整理药箱，这才抬脚坐在柳常晖身旁，神色复杂地问道：“说说罢，到底出了什么事？”
商州李家与柳氏的渊源他略有耳闻，也知道昨夜柳常昀独自领兵北上应是一场板上钉钉的胜仗，但经此一变，他心里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
“老三没了。”柳常晖闭了闭眼，沉声说道，“昨夜行至一半遭焱军左右伏击，全军覆没。”
“怎么会这样！？”姜榕愣了一瞬，惊呼道，“不是说柳三军中有一伙很厉害的人物么？”
“的确蹊跷。但昨夜那位侥幸逃回的副将还没交代完焱军排兵的细节，就叫爹怒极之下一刀杀了。”柳常晖揉着额角无奈道，“只能等前去探查战场的斥候回来另做说明了。”
“难不成…”姜榕想了想，“梁王是认定常煦暗通外敌，漏了消息，所以才来…找他算账？”
他问出口时已觉得荒唐，只瞪着眼睛盼眼前二人能予以否认，可只见到他们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怪不得他昏过去之前一直念叨那些话。”姜榕望着床上平静得像一具尸体的柳常煦，心中很是替他委屈，“他为了救你，险些没了命。这阵子伤势才好了些，他就急着重拾武艺，想要早些同父兄一齐上阵杀敌……为何要这样对他啊？”姜榕看了一眼药箱旁的木盆中片片带血的巾帕与一堆被血浸透的木碎，有些哽咽，“任由亲爹将他伤得肠穿肚烂，死去的人就能回来了么？”
柳常晖知他是为柳常煦鸣不平，忙揽住他的肩头轻声安慰道：“爹也是一时气急失了理智，更没想到那窗棂怎么就…破成那个样子……他后来见五弟受伤，就马上停下自行离去了不是？”
他想起姜榕还未赶到时柳恒说的那些话，不知怎的就有些失了底气。
姜榕抬了抬手，终是没有拂开柳常晖的胳膊。他转而看了一眼倚在廊柱上许久不作声的柳常昊，盯着他露出来的半边胳膊问道：“老四怎么不说话？你这胳膊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