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闲言碎语
苏将军眼睛忽然失明的事情，只有极少人知晓，免得讨伐在即再动摇军心，所以出兵岭南前几日的时间，练兵事宜交与杨胡两位副将，生活则由丞相大人贴身服侍。
丞相大人为苏将军行动方便，特地削了根笔直的干杨树枝当拐杖，拄在手里探着前方的物什，不至于绊个跟头。
谢淮鸢端着药碗进军帐时，拐杖凄惨惨地躺在地上，那人正摸索着用块半旧鹿皮擦拭封刃，一遍又一遍仔细拭去剑身上的灰尘，再擦三回防锈油，直到锋利的剑刃亮得能清楚映出他的脸。
他抚摸这柄冷铁之物像是在触碰自己心爱的孩子，以往苏诩闲着没事一遍遍对着封刃使劲儿的时候，要么是出现他难以控制的问题或局面，要么就是又想起了苏老将军，谢淮鸢走上前将剑拿走，淡淡地问道：“想起你爹了？”
苏诩的手猝不及防抓了个空，根据声音找准谢淮鸢的位置，照着他的腿不轻不重踢了一脚，“嘶……苏家的祠堂进了，爹娘的牌位跪了，姨娘的玉佩收了，谢淮鸢你有没有点良心？……叫公公。”
“……”
谢淮鸢的脸色黑得像碗里发苦的药汤，拉过把椅子在苏诩对面坐下，语气不善地说道：“……喝药。”
那人眯眼笑着往后一靠，仍是不知死活地调戏谢大人，“公公不叫，那叫声相公来听听呗！”
谢淮鸢从容不迫地伸出手指往苏诩侧腰上戳了下，那人哎呦一声弹起来差点溜到桌子底下，明显是昨天放纵过度导致的，谢大人斜睨他一眼：“疼就闭嘴。”
“你下狠手啊……”苏诩捂着酸疼的后腰摸索着坐回去，手掌打开：“给我药。”
谢淮鸢舀起勺药汤，轻轻吹凉，“喂你，张嘴。”
“丞相大人亲自——”
“闭嘴。”谢淮鸢眼疾手快地将药喂进喋喋不休的人嘴里，打断了他的话，最近苏将军说的话比以往一个月都多，眼睛看不见敢情全转移到嘴上了，还尽是些不靠谱不着调的荤话……
苦药入喉，苏诩苦得脸立刻皱成了个皮薄馅大的包子，谢淮鸢又舀了备好的甜梨水喂他喝下，那人表情稍稍缓解，忽然问道：“对了，这么长时间，缺根筋儿有下落了吗？”
自打两月前一别，小侯爷整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似的不见踪影，谢淮鸢无声叹气：“尚没有找到……”
“中原就这么大，我看这都快找遍了，他能跑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
谢淮鸢默然不语，良久才开口道：“年前诸事繁杂措手不及，我心有焦虑，对你说话重了些，抱歉。”
他家谢大人这话题换得太快，苏将军脑子里转了半天，也没想出说什么来回应，只垂着眸子点了点头：“嗯…………”
苏将军岂能不清楚除夕那日吵架，多半是因为自己脾气急躁，但性格使然就是嘴硬得很，难低下头与谢淮鸢赔不是，想必这点谢淮鸢也明白，所以才主动表示歉意，苏将军这算是有恃无恐？
眼前人明明心虚偏要强装镇定的表情尽收眼底，谢淮鸢忍不住蹭蹭他的脸颊：“你莫思虑了，喝药吧。”
“嗯…………”
谢淮鸢伸出拇指抹掉苏诩嘴角的褐色药汁，又说道：“你我在永州城茶楼遇见的那几个西域人确实有问题，他们是靖王兵工厂的兵器制造工匠，除夕过后自永州回到了岭南销金窟，由此他们虎口处的老茧便可以得到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