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眼中是你
此时来为苏将军送饭的吴溪正端着托盘在帐外冻得缩手缩脚，他已经正式编入镇北军，按理说不必再做以前那些杂活，但是他在胡大哥那里听说苏将军近来眼睛视物模糊后，便趁着休息在山谷间的溪流里抓了两条肉多鲜美的大鲤鱼，特地炖了为苏将军明目。
端着鱼汤到了主将帐外，吴溪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他在帐子缝里不小心看见丞相大人也在里面。
丞相大人坐在苏将军对面，满目温柔地喂着那黑褐色的药汤，碗里的热气升腾而起模糊了苏将军盈满笑意的脸，一勺草药，一勺甜梨水，丞相大人还不时伸手帮他擦擦嘴角。
两个人貌似在说笑聊天，苏将军少见地没翘二郎腿，并好双脚乖乖坐在板凳上，食指指尖勾着丞相大人的素白袍角，像个与大人要糖吃的孩子。
说来奇怪，苏将军明明眼神落不到实处，却像眸子里全是眼前人，丞相大人喂药的动作不急不慢，仿佛两人可以就这样不理睬时光岁月，一辈子这样喂下去。
吴溪一时晃了神，直到谢淮鸢轻轻唤了声吴小将军，他突然回过神，脸颊顿时烧出一片云霞，低着头钻进帐子放下鱼汤便跑了出来。
苏诩还没来得及与吴溪讲句话，那人便没了踪影，他叹了口气与谢淮鸢说道：“这孩子最近天天拼命训练，虽然与同期士兵相比尚有些差距，但也算进步神速，他是心里有念想，生怕在这回考核中被剔除，让他卷铺盖回老家了。”
“当初吴溪失去爹娘落难时，胡元安看人可怜便把他留在了厨房打杂，谁承想人家便要以身相许跟定他了，镇北和胡元安都是吴溪的念想。”
谢淮鸢起身替苏诩整了整衣领，笑着随口问道：“那苏将军有何念想？”
苏诩的手抚上未入鞘的封刃，冷铁的寒气自指尖传进身体：“本将军的念想，无非是盛世太平朝堂安稳，战争销声匿迹百姓不再受离乱之苦，让这手中的封刃彻底封刃罢了。”
谢淮鸢垂眸一笑，再抬眼时目光如炬：“苏将军宽心，已近在咫尺了。”
……
几日过去，苏将军的眼睛有了明显好转，从眼前一片漆黑到了能简单视物，虽然还是要依靠拐杖，但比刚开始时已经好得多。
某天平明时分苏诩睁开眼皮，入眼是军帐内熟悉的陈设，苏诩一时没反应过来，使劲揉了揉眼侧过头，枕边人那眉眼精致的脸看得一清二楚。
他伸出手去碰了下谢淮鸢的鼻尖，顺着挺拔的鼻梁骨落到眼角眉头，他紧闭着眼睛，睫毛勾起个恰好的弧度，眉角的痣泛着微微暗红，苏将军心想，这人无论在哪朝哪代都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大美人。
睡梦之中的大美人鼻尖有些痒，眉心微皱缓缓睁开了眼睛，正好对上眼前流光溢彩的眸子，那人却不着痕迹地错开视线，僵尸伸出胳膊索命似的开始在谢淮鸢胸口摸索，“宝贝儿，……你醒了吗？”
“既然看得见，便别装了。”谢淮鸢抓住肆意作乱的手，拉到嘴边当作惩罚咬了一口，接着说道：“你眼睛里有光，骗不了人。”
不料苏将军却是摇头，满脸认真道：“那不是光，是你。”
“……”
未及谢淮鸢的手从里衣下摆钻进去，苏诩便灵活地翻身下榻，三两下穿好衣裳，长长伸了个懒腰，回头斜看着谢淮鸢：“这几天吃饭有人喂走路有人搀，手都养懒了，烦请丞相大人再为我梳一回头发如何？”
这些事情丞相大人向来乐意代劳，苏诩坐到铜镜之前，镜中的容颜三分痞气七分俊逸，嘴角习惯性地挑起，一头黑发随意搭在肩上，谢淮鸢用手指拢着鬓间凌乱的发丝，手法稍显笨拙。
苏诩看着铜镜里谢淮鸢的倒影，忽然没头没脑地开口道：“宝贝儿，我二十七了。”
专心束发带的谢淮鸢动作顿了一下，刚绑起的碎发又散下一缕，他继续从容不迫地将头发梳上去：“嗯，看着像是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