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撑腰的吴溪气势汹汹,照着门人的后腰狠狠踢了两脚,才呲牙咧嘴地躲到谢淮鸢身后,谢淮鸢装作没瞧见,俯下身温声问道:“靖王殿下可在府中?”
“回禀丞相大人,殿下不在府中。”门人恨恨看了吴溪一眼,老实应道。
谢淮鸢轻笑一声:“那听阁下这意思,靖王殿下不在,本相就进不去这靖王府稍坐片刻了?”
门人不敢再耽搁,爬起来敞开大门:“……丞相大人请。”
靖王府四处安静得出奇,华亭池水竹林小路,玲珑湖石朦胧雾气,府内倒是像极了江南山水田园的设景,一位自称管家的老者笑眯眯迎上来,磕头行礼后便引着谢淮鸢到了正厅。
一盏茶毕,谢淮鸢垂眼问道:“本相与殿下相约商谈要事,管家可知殿下如今去何处了?”
“回禀丞相大人,殿下素来不喜人跟随,许多事情也从不与我们下人说。”
“本相听闻监察使贺临川贺大人居于殿下府上,既然殿下不在,贺大人为何不现身接见?”
“这……”
昨晚管家经过窗前,碰巧听见贺大人细碎呻吟着喊疼,殿下还喊了郎中,结果郎中连夜赶到了殿下却让人走了,兴许又是折腾过了头。
管家面露为难,斟酌着答道:“……贺大人正在卧房休息,殿下吩咐谁也不能打扰。”
看管家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谢淮鸢心下不安,提着声音道:“此时贺大人若是不现身,岂不是失了尊卑?”
“小人这便去请贺大人。”管家苦着脸应道,说罢便出去了。
说是前去请贺临川,管家却久久未回来,谢淮鸢心中不安越来越强烈,索性不顾什么礼节,亲自去房门紧闭的屋敲了几下,可无论怎样,里头都没有人响应。
谢淮鸢低声道了句得罪,便轻轻推开了房门,室外天色不佳,屋里视线阴暗,满室红绸花瓣更是诡异,谢淮鸢脚步一顿,脑中百转千回,又将门随手带上。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轻声喊了声贺大人,依然是无人回应,谢淮鸢缓步走到榻边,视线触及到榻上的人后瞳孔骤然缩紧。
那人一身精致繁复的大红嫁衣,黑发用根红绳简单束着披在肩头,他躺在柔软锦被里,双手交叠置于腹部,睡着了一般安静。
可他灰败的面容,青紫的嘴唇,泛黑的指甲种种迹象表明,这人已经没有了生的气息,天启八年的状元郎,朝中人人称赞的御史台清流,死得竟是这样无足轻重。
这股死亡的气息早在寒禅寺时,谢淮鸢便感受到了,他拖着残破病体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浸透了这股气息,让人难以忽视。
所以谢淮鸢亲手为他打开了生门,但他不走,他说自己无路可退。
哪里是无路可退,大抵不过哀莫大于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