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走几步,跪着的那人忽然慵懒地说了句:“滚蛋。”
刽子手愣住,只有不远处的澜衣懂他的意思,她咬住嘴唇忍住眼泪:“殿下……”
“滚。”
乱发遮盖住憔悴面容,他抬起眼睛望着澜衣的方向,目光透过她看向长安街上行进缓慢的送葬队伍,皱着眉梭巡一圈,眼神最终定在队首的灵柩上。
将死之人忽然勾起唇角,无声笑了。大雪纷飞,恍惚之间,他回到了那年清明,看见纷扬棠棣花瓣雨间的如玉公子,转过身朝他轻轻笑着……
眉眼温柔,一如初见。
下一秒,斩刀落下,鲜血遍地。
漂泊不定的魂灵步入黄泉路看过彼岸花,趟过忘川河走完奈何桥,如果有来生,换我来爱你,怀抱冥顽的热忱,不死不休。
……
逝水东流落叶纷纷,朝代更迭如白驹过隙,曾经的繁华亭台楼阁坍圮成残垣断壁,寒来暑往,竟不知年岁几何。
某个夏日午后,两个顽皮小童在父亲墨香飘散的书房里玩耍,扎朝天辫的男童往书案上一趴,“哥哥,我有些困——”
话音响起的同时,身后的墙往两侧分开,发出的声响吓得两个小童跳着脚躲到帘子后面,稍大的孩子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走上前,“别怕,哥……哥哥去看看。”
朝天辫抓着哥哥的衣摆进了里面,这间密室潮湿阴冷,墙壁冰凉破损严重,上面挂着的卷轴长满了绿苔,散发着刺鼻的霉味。
画中的人大多已经看不清面容,只有几幅能勉强看清模样,朝天辫放轻脚步小声说道:“哥哥,这些画像好像都是一个人,他是前朝人吗……好漂亮……”
那孩子认真地摇摇头:“不清楚,可能是搬离的时候忘了收拾。”
“这里还有张桃花笺。”朝天辫的小胖手打开信笺,仔细读起来:“什么句心里……什么……我……什么……的也好……”
稍大的孩子哈哈大笑着嘲笑朝天辫:“你又不识字,我来读!”
“这几个字明明就是……说句……心里有我,……假的也好。”
说句心里有我,假的也好。
朝天辫被哥哥笑红了脸,眼睛亮晶晶地喊道:“哥哥你看,下面还有字!”
上下的字显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那两个字是用极细的毛笔写成的,仿佛故意不愿让人看见似的。
——“真的。”
真的,我心里有你,一直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