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两步,苏栗马忽而问他:“你跟你的母亲,一向这么生疏吗?”这个问题她方才在饭桌上就很是好奇。季谨言性子偏冷,不太热络倒是理解,只是那个做母亲的似乎对季谨言也很客套疏离。
季谨言:“她不是我亲生母亲。”
苏栗马的脚步蓦然顿住,抬眸去看季谨言并无变化的神色,听他耐心解释道:“她是季珵的生母,不是我的。我是我父亲的私生子,我一生下来就被送到季家抚养,不过始终亲疏有别,她待我生疏也正常。”
平静的陈述,却像惊涛骇浪吞没了苏栗马的心绪。
两人的脚步不知何时又开始向前,亦步亦趋,一前一后。苏栗马问:“那你父亲和……你亲生母亲呢?”
“死了,他们在一次外出偷情的时候,出了事故。”季谨言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声色依旧平静无波,让人听不出情绪。
可不知道为什么,苏栗马就是觉得一阵揪心,鼻子倏然泛起酸意。
“这些年,季家和季太太,他们对你好吗?”肯定不好吧,豪门私生子,一听就是从小备受欺凌,想着林兮那样的嫡亲大小姐,因为继母进门都受到了那样的待遇,何况季谨言当年还是个那么小的孩子。
苏栗马眼里被冻出了水汽。
季谨言瞧了她一眼,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说道:“你不要脑补太多,他们对我算不上很好,但也算不上不好,从未苛待过我,只是……”
那个家,让他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处处都是铜墙铁壁的冷硬,没有一丝烟火气。
他从小就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倒也不觉得奇怪,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加上他本就性情淡漠,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冷静地去分析每件事的利弊,不会投注情感去考虑问题,只计较得失。
譬如最开始意外查出林兮育有一子,拟订合约,将人绑在他身边。原本他打算如果孩子真的属于季家血脉,他会把合约弄假成真,顺理成章与林兮结婚。无关于爱情,只是因为孩子和适合,跟宋振宁的选择一样。
可是人生总有意外,苏栗马就是那个意外。
他仔细一想,最开始关注她,约莫是她身上就藏着那股烟火气,似乎总能让他寻找到一丝慰藉,之后却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泥足深陷。
严雪至曾说过他,有近乎变态的克制力,然而,遇到苏栗马,他那些克制力就好像不翼而飞了一样,不复存在。
在确定林兮的孩子并不是自己的时候,他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似乎不知从何时起,他早已推翻了自己的原定计划,抗拒甚至是排斥,而原因无他,偏偏就是因为一个毫不起眼却活得真实鲜活的苏栗马。
如若见过阳光,就再也无法忍受黑暗。
他也一样,他很贪心,得到过,就不想再失去,哪怕要付出一切代价。
苏栗马:“只是什么?”
季谨言思绪回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语气不急不躁,和冬夜凛冽的风一起灌进苏栗马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