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天子崩
慕容朝定定瞧着他，然后笑了。
那是一个经年打战，未尝过败绩的人的笑容，矜傲自如。
慕容朝的手动了，金色长枪如滑鱼般冲出臂弯范围，在快要脱手而出时，一只苍老有力的手紧紧抓住它的枪尾，狠狠朝前一刺，呲一声炸响，金芒一闪，殷红的绳头摇晃不止。
他开口只说了一个字：“杀！”
黑甲士兵拔枪，闻声而动。
一瞬间，黑甲兵如蝗虫过境，黑压压扑向场中服饰各异的武林人。
嗤嗤声响和乱斗的刀光剑影交叠，人与人之间近得几乎没有距离，仿佛花生两孪。
慕容朝带过来的冰蟾门弟子同样加入了混战，抓着一手五颜六色的毒，四处挥散，所到之处，惨叫迭起。
沈梦楠抬脚刚踢开一个黑甲兵，侧面又跳出来一个，长枪直捣他的眼睛。
这出招实在狠辣！
沈梦楠侧身避过，手伸长，控制住眼前黑甲兵的长枪，一个用力翻掌劈砍向他的肩膀，长枪从他的手里“咣当”落地，沈梦楠便闪电般出扇，敲击他的大腿，黑甲兵膝盖一弯，“嘭”直直跪倒在地。
连退两人，周围士兵被他的气势所慑，不敢再上来了，开始攻击旁人。
沈梦楠腾出手跃向柳忱身边，折扇顺势唰啦展开脱手，如车轮般滚入人群，刀尖般锋利的表面击退了数个要上前的黑甲兵。
折扇旋转回来，沈梦楠抬手接住，望向柳忱，注意到他的眼神注视着天幕，不禁问道：“怎么了？”
他边问着，边将眼睛朝天上看去，看到一道冉冉升起的紫烟。
柳忱压低声音：“紫烟是行军打战惯用的信号烟，意味着有大事发生，也意味——”
话不及说，慕容朝身边小将吹起了口哨，还在乱战的黑甲兵一顿，利落地停手，有秩序地往他身边靠拢。
退了？不打了？
在场的江湖人还沉浸在打斗氛围里，看到他们退走有些懵，一时不知要不要追上去。
为什么不打了？发生什么事了？
这几个念头刚冒出脑海，玄玉山下立马传来“梆梆”的钟声，一声接一声，一声比一生重，一声比一声响，相继传进众人耳中。
众人脸色一变，面面相觑。
这铃声平日是绝不会响的，可是数月前他们刚听过它响过一次，如今还没多久它便又响了。
这铃是青铜铃，找遍帝国上下也就三鼎，分别置于玄玉山、清烟山和黄裕山山脚下，借着山谷回音，能将声传万里，名字叫做“报丧铃”，专报天下间最尊贵的那位。
数月前，它缓缓敲响，天启帝柳贺亡故，现在它又响了，岂不是意味着天子柳贺身亡？
在场武林人士神色各异，万千思绪齐上心头。
既然当今驾崩了，那还抓什么勤王？当今骄淫好色，却是个不能生的，登位数月，不见宫内有喜，诞下一子半女，现在死了，不知道继位的是谁？
慕容朝老将军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收了金枪，下令收兵，就急冲冲转身先撤退了。
乌泱泱一群的黑甲兵有序地集合、行进，慢慢退出了冥剑峰。
冰蟾门与山河帮相互看看也跟在身后退出了冥剑锋。
离开前，花茗施准确地找到了沈梦楠的位置，递给他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
铃声还在“梆梆”响着，在场的武林人没了继续比试的心思，佛宗的明空大师看了大弟子一眼，向尹之白提出告辞。
尹之白点头，微微垂首：“玄玉宗待客不周，明空大师慢走。”
明空大师笑着摇头，天子崩，天下同悲，这场盛会哪里还能继续下去。他对尹之白宣了一声佛号，带着门人转身走了。
佛宗带头，剩下些许人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告别，尹之白一一垂首送客，礼数到位。
明宇宗宗主孙立刃没有亲自过来道别，派了自己的师弟过来。
这位师弟对尹之白十分客气，提起冰蟾门和山河帮却咬牙切齿，话到最后隐晦地提起了勤王，给了尹之白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尹之白只做不知，打了个马虎眼过去。
他对朝中事一向不怎么感兴趣。
送走明宇宗，顾铭涵凑到尹之白耳边：“一息之间，你外甥那相好的倒是从臭鳜鱼变成香馍馍了。”
尹之白淡淡看他一眼。
顾铭涵举手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