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天下逐渐大乱
屋外冬雪初融，雪花化成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翠竹枝头压弯的绿叶滑下来，鼓鼓涨涨的一颗两颗……无数颗，滴在泥土地上，水迹缓缓晕开，将地面染成棕红颜色。
柳忱收回目光，并不直接回答沈梦楠，而是笑着转了他的肩，叫他看外面：“哥哥你看，窗外的雪化了。”
沈梦楠看过去，确实见雪化了，氤氲光线照在绿枝上，格外朦胧，偶有风吹过，整片竹林便响起柔和的沙沙声。
“雪消冰又释，景和风复暄。”
柳忱慢吞吞地说，“春既来了，我便也该走了。”
沈梦楠猛地回头，柳忱缓缓对他露出一个笑，这笑容明媚灿烂，多情缱绻。
质问的话还没有问出口，沈梦楠觉眼前视线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微微睁大眼睛，摇了摇头，晕眩感更强烈。
柳忱伸长手臂揽住他的腰，深深望进他的眼里，没有说话。
“你——”
沈梦楠抓着他的手臂，力道很大，但终归抵不住药效，说了一个字就阖上双眼，卸了气力。
柳忱眷恋地用手划过他的眉眼，轻轻将人抱到床榻上，捋顺他两鬓散落的头发，而后静静握着他的手，垂目看了他许久，好像现在不看，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看了似的。
他深深望着，努力将那张温柔的脸记进心里。
他想起幼时曾问过沈梦楠，为什么大诗人总喜欢写离别诗。
二公子当时不假思索，张口就来：“因为离别诗可以借景生情、寓情于景、托物言志，抒发他们忧愁伤感、忧国忧民、坚守节操等思想情感，耐人寻味，意味悠长。”
柳忱沉默片刻：“哥哥以后也要同我分别吗？”
二公子摸摸他的小脑袋，笑眯眯道：“我们会遇到许多的人，没有总能在身边的，我们同他们或生别或死离，是很正常的事，我们不断长大，也在不断分别。”
柳忱听了不太高兴，嘟着小嘴，抱着他的腰：“我不管，哥哥永远不许离开我。”
“孩子话。”二公子只是笑，轻捏他的肉脸，“你长大后便知道了，这“分别”二字半点不由人。”
他当年不懂，现在却是明白了，分别果真无情，半点不由人。
他虽然胸有筹谋，但欲成大事，靠的除了武力人心，还有天意。
古来多少豪雄举事，德能兼备，尽得人心，却也不能如愿，差的不过是气运和机缘。
若是此事不成，他柳忱流血断头无所谓，但不能连累沈家，更不能牵连他家哥哥。
柳忱松开他的手，低头在他嘴巴上亲了一口，亲出鲜红痕迹。
他出竹远居的时候，太阳西下，两山斜影叠在一处，周围是一同离开宗门的江湖人。
一出宗门，他并不走人潮汹涌的大路，而是左脚一拐，拐进了左边的小路，踏入密密的丛林。
树影婆娑，没有阳光照及，显得有些暗淡，也有些阴森。
柳忱毫不在意，依旧步履平缓地前进。
直到——
四周发出细细簌簌的声响，无数蒙脸的人跃出丛林，围聚到他身前，齐齐跪倒，山呼道：“恭迎殿下。”
他才停下脚步，垂下眼，缓慢地翘起嘴角。
沈梦楠这一晕倒，三天后才醒来。
当时被支开的沈伯安是第一个推开房门的，发现他躺在床上怎么也叫不醒，当即吓坏了，跑去喊来沈凯诚等人。
专门给宗内弟子看病的林师叔也来看了，号脉诊治，最后说：“这是中了药谷秘药苍云红，对身体无甚损害，只是致人昏睡，三天后就能醒来，不要担心。”
“药谷？”尹书灵又惊又怕，手摸着沈梦楠的脸，喃喃道：“阿楠行走江湖我是知道的，常与人为善，何曾与药谷结怨？又怎会与药谷结怨？”
“阿姐，非是同药谷有关。”尹之白安慰她几句，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她看：“应是勤王，药是勤王下的，结识药谷的人也是勤王。”
尹书灵脸色缓和下来，拿过他手中的信，下意识要拆开，最后还是没有打开，轻轻放到沈梦楠枕边，发愁地盯着他：“三日后当真会醒来？”
林师叔点头，十分肯定：“尹师姐放心。”
尹夫人哪里能放心，但是再不放心也不能叫一大堆人围着她儿子，强颜欢笑起身打发了人出去，她再返回来日夜守着沈梦楠。
所以，二公子一醒来就对上他亲娘眼下浓浓的黑眼圈，“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