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已经足够。
和他作出一样选择的还有何所思。
他和周野渡又不一样。周野渡只要不表态就万事大吉，没有人会抓着他为难。
何所思却是真正的掌事人之一。他必须与这些人共情，和他们同仇敌忾，否则就有了被怀疑的前提。
何所思面露惆怅，道:“既如此，表决吧。”
他将一根签拍在面前，正面黑，反面红，他选了黑面朝上。
“黑面，即开战。红面，则徐徐图之。诸位，请。”
这是要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了。
他自己已然选了开战，做足了姿态。
周野渡见状不屑，麻木地想，果然是何所思。嘴上说的再好听，关键时刻永远能给你背后一刀，只要对他自己有利。
他未必是真觉得开战更好，而是要和舟行雪划清界限，最快也最好的方法就是选开战。
哪怕他也清楚舟行雪投身到底是为了什么。
哪怕他知道舟行雪一定不是真的叛出，而是因为他们太“没用”，才需要舟行雪抛下一切去替他们做最后的周旋。
这些审判台都不知道，但何所思知道。他却依然要这样做。
虚伪。
周野渡想。
可他也没有开腔的资格。他本已帮不到师尊，要是真的表明态度，他连这“听政”的资本都失去了，就更帮不到师尊了。
好歹他在这里听着，关键时候还能向师尊传递些消息。
哪怕可能并没有用。
而舟行雪大概也不需要。
唯有末座的大荒宗悬壶堂长老喻子芥闻言有些不悦，他做惯了老好人，本该是最适合他和稀泥的光景，这时候却不愿意和稀泥了。
他冷声道:“他也是你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个什么人，你们当真不清楚？他为何这么做，你们不想想他有没有苦衷？就因为他现在没有利用价值了，沾了点儿腥臊，你们就忙着把他除掉？煌煌大荒宗，堂堂审判台，原来这样令人心寒！”
“他是什么人？”排序第三的审判使冷笑，“他不就是这么个人？他年少时的狂态与嚣张你们都忘了？只要惹他不顺意，他什么事做不出来？”
这个声音比起台首与老七要年轻许多。前任第三审判使没迈过飞升的坎——大荒已经许久许久没有人飞升过了，在古神纷纷陨落后，飞升就成了传说。于是他寿命走到尽头，不久前老死了。现在代替他的是精心新选出的小辈，当然和台首与老七为例的大多数审判者是一条心。
周野渡不知道那张面具后是谁。只因他的师尊曾经将他保护得太好，许多事阴暗之事都没有让他看到。想来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大概他的师尊根本不想让他接过“道尊”这吃人不吐骨头的“责任”。
否则也不会做了那盏留住自己神魂的魂灯。
以前周野渡不明白，但他现在明白了。
师尊做那盏魂灯，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他希望既然自己不小心死了，周野渡也能再自由一段日子，至少有段缓冲期和适应期，好好想明白自己愿不愿意。
可这样的师尊，险些被他亲手害死了。
他心中一恸，神色黯然。悲恻之情溢于言表。
偏偏他还不能为他哪怕说一句话。
周野渡不知道老三的面具后是谁，但何所思知道。
那是剑宗的人，名义上还是剑宗如今掌门人“剑仙”李淮风的师叔。
他如此义愤填膺，其根本原因大概是他那唯一的弟弟打着他的名号欺男霸女，甚至倒卖令修士成瘾的禁药“粟华”，他知道不好，但宠溺弟弟，统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舟行雪横空出世，一把拔起了他弟弟的根，严格遵照他制定的新律法，剥去灵根仙骨，重打两百堕仙鞭，再赶去西冥山脉蛮荒之地永久流放。
他弟弟修仙尚且是个半吊子，当然还远远成不了仙，没等到流放，被除了灵根的他直接死在了堕仙鞭下。
这位新审判使当年在天行殿外昼夜不歇连跪半个月，没有用。
在刑场外听着弟弟哀嚎哭求，向舟行雪替弟弟磕头求饶，磕出了一脑门血，也没有用。
他眼睁睁看着弟弟死在舟行雪漠然的目光中。
梁子就此结下。
老三恨道:“老喻，你什么意思？包庇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