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炀一瘸一拐地走到驾驶位的车窗边,敲了敲。车窗上贴了膜,让他看不清车内人的模样与状态,只能叉着腰酝酿着等下该如何骂骂咧咧。
应东溟又等了一会儿,然后才降下车窗,疲惫地看着他。
他的状态还是没调整好,薄汗甚至打湿了发梢,黑色的薄口罩被拉到下巴上,衬得嘴唇也病态地发白。
尚炀虽然不懂事儿,该有的有眼力见儿是分毫不差。他立马意识到对方不对劲,似乎比他磕了屁股严重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于是酝酿了半天的骂骂咧咧变成关切地疑问:“你……你还好吗?”
应东溟吞了口唾沫,虚弱道:“抱歉……”他开始后悔自己非要逞强开车。
“唉,我……我其实没什么事儿。”尚炀想起自己还在被管家追杀了,回头朝楼梯间的方向瞄了一眼,然后弯下腰躲进车群中,毫不见外地问,“我能借你车躲会儿吗?”
“嗯?你说什么?”
还没等应东溟反应过来,尚炀就主动绕到了副驾驶,拉开车门,行云流水地上车,一句“谢谢,你人真好”把对方到了嘴边的拒绝话怼了回去。
他俩谁也没认出谁——应东溟是因为当初尚炀是戴着口罩抢他的手机;尚炀则是单纯记性不好,加上应东溟神态和精神变化有点大。
应东溟不好意思把人赶下去,妥协般地拉了手刹,问:“你有伤到哪儿吗?”
“没没没,我挺好的,倒是你……”尚炀看到他左手拿了瓶药。
“已经没事了。”应东溟叹气道,他显然不想多谈论自己的心理问题,转口问,“你为什么要找个地方躲起来?是有人正在追你吗?”
“是的没错,是追杀。”尚炀一本正经,“你让我躲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应东溟皱起眉:“‘追杀’?那……不需要报警吗?”
“不需要不需要,小问题就不麻烦警察叔叔了。”尚炀打着马虎眼。
应东溟越听越纳闷,继续问:“那你就这么在原地等着吗?不怕对方找来?”他倒不是真的关心这个年轻人,是怕惹火烧身。
“额……你说得对,那你能带我离开这地儿吗?我不敢出去打车,我怕正好撞对方怀里。”
“请你直说要我怎么办。”
尚炀不好意思地笑笑:“你看这差不多到饭点儿了,我身无分文怕是要饿肚子,可不可以……”
应东溟抿着嘴思索——他本是看在自己确实撞了人家的份上才没把这小子直接踹下去,不想这要求还越来越多了,再纵容下去怕不是要被讹上。
“你还是走吧。”应东溟道,“你也看得出,我精神状态不好,恐怕帮不了你。”
“我看出来了,看得特别清晰!你说你这样上路多不安全,要是被交警瞅见了怕不是还得被盘问一阵子。”尚炀古灵精怪,鬼点子多得很,转眼间又想到了该如何说服对方,“我当你司机好不好?我带着驾照呢。你请我吃饭,我送你回家,很公平的买卖对不对?”
“……”
应东溟沉默地与他对视,一时间竟想不出该如何反驳。
“没话说了是不是?不知道怎么反驳了是不是?觉得很合适是不是?”尚炀知道自己又得逞了,“快快快,事不宜迟,换个座儿立刻走。”说着先行打开车门下去,小跑着绕到另一边。
尚炀这人话痨得很,一路上就没闲着。应东溟依旧没什么精神,依靠着车门随口应着,但即便这样还是打消不了尚炀的热情。
“你到那儿去是要做什么?”应东溟问。
“和你一样,看心理医生。”尚炀并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直爽地回答。
“你也有什么问题吗?”
尚炀反问:“你看我那里不对劲吗?”
应东溟观察了一会儿:“没看出来。”
“我也觉得我挺好的,吃麻麻香,怎么会有问题嘛。所以我就跑出来了,等约谈的时间过了就彻底不用被抓回去了。”
应东溟这才反应过来身旁的人就是自己刚从医生那儿离开时注意到的聒噪青年。
“这就是你说的‘追杀’?”应东溟没注意到自己的嘴角正以微弱的角度向上扬起,直到瞥见后视镜,表情被微怔代替。
他想起医生建议他交个朋友,忍不住又瞄了眼那个正沾沾自喜地哼着歌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