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祭奠 (尚炀×东溟)
尚炀对着面前的快餐大快朵颐。应东溟则没什么心情和胃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吃。
“我听过有穷人家的父亲带孩子下馆子,因为没钱所以就只看着孩子吃的故事。”尚炀被盯得心里发毛,终于暂时放下手里的炸鸡,调侃道,“你怕不是想占我便宜。”
应东溟并没有接下这个笑话,严肃道:“没,只是不想吃而已。”
“你都那么瘦了,瞧你那手腕……”尚炀瞥见露出袖口的绷带,略微正色,说,“唉,不要干傻事儿啊。”
应东溟苦涩笑笑,把袖子往下拉了拉。
“你一定是很听话的那种人吧——父母老师眼中的好孩子,朋友眼中的绅士,领导眼中的得力员工……”尚炀自顾自地侃侃而谈,“我爸也希望我成为这种人,但我觉得那样我就不快乐了。你是不是就是因为什么事儿都想做到完美,压力太大,所以才……”
“我曾顺着所有人的性子做事,可到头来被一个顽劣的至亲扼杀了梦想、夺走了所爱之人,仿佛讽刺我这三十年来的所有谦和、忍让才是将自己害到这般落魄天地的罪魁祸首。”应东溟抬眼,表情是习惯苦痛后的麻木,“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呢?”
“我……我会把至亲打一顿出气吧。”尚炀嘬了一口油乎乎的手指,开朗道,“至于梦想,或许无论什么时候去追都不算晚。至于爱的人被抢……你是说他俩尔侬我侬了吗?那就祝福这对儿狗男女呗。人又不是只能喜欢上一个人,没必要一棵树吊死,比她好的人多了去了。”糖罐子里长大的他桀骜任性惯了,说得慷慨又稚气。
应东溟配合地笑笑,不置是否。他继续问:“你到底为什么去看心理医生?我看你挺健康的。”
“我是被逼的,我爸看不下去我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儿,想让医生教训教训我。其实我好着呢,啥事儿没有。”尚炀把半份蛋挞推到应东溟面前,顺便打了个饱嗝,道,“看在我吃不了的份上,你就吃点呗,浪费了怪可惜的。”
应东溟最后听了尚炀的话,把他“剩下”的蛋挞吃了。
他问尚炀用不用把他送回家,尚炀拒绝了——
“这儿离我家不远,我溜达着回去就行了。我得再耗点时间,现在回去太早我怕没过预约的时间还被拉回去。”
“好的,那么……”应东溟拉开车门,冲他几乎没什么幅度地笑了笑,“再见,陌生人。”
如果尚炀不再说些什么,那他们从此就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了。
但这小子竟然主动开口把应东溟叫住了:“可以交换下联系方式吗?我不想和你成为陌生人,我想认识认识你。”
应东溟迟疑着将手探进口袋,掏出手机。
尚炀笑得大大咧咧:“你要是有需要随时可以联系我,我每天都挺闲的。”
心里想的“不必了”等出口就变成了“好的,谢谢”。
应东溟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家。所有窗户的窗帘几乎都掩着,搞得偌大的房间弥漫着阴暗压抑的气氛。书柜和茶几上放着些花盆,本来是为了靠养花转移负面情绪,现在那些植被全都因为照顾不周枯萎了。应东溟懒得找小时工,烂枝枯叶都没人去打理。
他赤着脚找来要是,打开尘封依旧的书房,走进去,全程只有关门的声响。
书房不大,一半的空间都被堆在墙角的纸堆占据。因为太久没人进来,桌上地板上都附着着一层灰。
应东溟拖来把椅子,坐在纸堆旁边,拿起第一张,抖落上面的灰尘进行阅读。纸上字迹清秀,身前的所有全都是他在应南哲出国的两年半里执笔写给齐玟青的信,只不过不曾寄出一张。
他本想将这些一并交给齐玟青,让他瞧瞧自己准备已久的真诚。可终究没有展示的机会,这些书信反而成了他一厢情愿却没有任何回报的耻辱柱。
这是他将书房锁起的原因,如果不抑制些,甚至还会想将房子整个烧掉。
今天难得,他有了直面这道耻辱柱的勇气。
应东溟闭上眼,将手里的信纸愤恨撕裂,然后一股脑地攥紧,捏在掌心,拳头因为用力而发抖。如此宣泄了一会儿,他找来纸篓,将褶皱的纸片扔进去,然后拿起下一张,继续这一套动作。
信纸实在太多,纸篓装满了好几次。
院子里还有个大铁皮桶,每每装满纸篓,应东溟就会将碎纸片倾倒进铁皮桶里。
他一直倔强又偏执地维持着一张一张撕碎的规矩,中间休息了好几次,还停下来吃了次药。
等到全部撕完,天已经黑了。
大铁皮桶里装满了碎纸片。应东溟扔进几块碳,然后用点火器将齐引燃。一开始只是冒烟,后面有了腾起的火焰,照亮一番天地。
面部阴影和身后的影子在摇曳火光中摆动。
应东溟插着兜,一言不发。
无色的炙焰将空气灼烧的扭曲,叫人视线模糊。
他用这种方式祭奠过去,许下能向前看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