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东溟不再有任何回应，甚至连眼睛也不眨，
“我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暗算我朋友，于是跟了他一路。当时还是大冬天，在北方，飘着雪，我是不是很有毅力？”酒精让尚炀只专注于讲述故事，完全没注意到应东溟反应的异常，“我一路跟到了酒店，和他同乘一部电梯。我意识到他手机里有线索，于是趁他不注意抢了手机。”
应东溟极其迅速地站了起来，表情阴沉得可怕。
“耐心些，马上就说完了。”尚炀依旧没有危机感，继续道，“他果然在后面追我，我仗着自己是本地人，与他周旋了一阵子，最后把他放倒，绑在了酒店里，然后通过那手机知道了所谓的‘同伙’，你猜是——”
应东溟把玻璃杯里剩的酒全部泼在了尚炀脸上，让他在一瞬间止住话头，反应过来后激动地骂：“你他妈干什么？”
应东溟举起空空的酒杯，颤抖着抑制将其掷于地面摔碎的冲动。
他从牙缝里挤出“滚”，然后在酒保惊恐的目光中将酒杯安安稳稳地放回桌面，恶狠狠地瞪了尚炀一眼，朝门口走去。
“我……我是不仗义还是不聪明了？你为什么要生气？”尚炀追在他身后喊，他自然百思不得其解。
应东溟没有回头。身上仿佛有个地方痛得不可名状，令他下意识地蜷起身子，背影落魄狼狈。
“到底怎么了啊？我不明白！”尚炀跌跌撞撞地追过去，他的确是醉了，于是不受控制地撞到桌椅，动静引来其他客人的侧目，“你解释清楚啊！溟哥！”
这次，应东溟转了身，算是最后的仁慈，一字一顿地解释道：“我该从一开始就把自己介绍清楚的，还好现在也不算晚——我叫‘应东溟’，就是你那个朋友的堂哥。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用刀子捅过人，也不差再来一个。”
他倒退着欣赏了一阵子尚炀的瞠目结舌，然后推门离开。几缕入秋前的冷风借着门关闭前的缝隙溜进店内，打着转消失。
应东溟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儿，只是埋着头、迎着风，沿街边疾走。他很快感到头晕目眩，不得不停下来休息，艰难地喘息着。
将真心全部交给一个人果然是错误的，那时候的齐玟青是，现在的尚炀也是。给予得多么多，反噬起来就有多痛苦。那个把他从深渊中拉出来的男孩果然在他即将爬上边缘的时候猛然推了他一把，现在的他是脆弱的，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坚持下去。
应东溟强撑着打了辆车。
他的状态实在太差，司机不止一遍地问了要不要去医院，但却被他逐一回绝了，强调着住处的地址。
打开门，那小猫向往常一样轻晃着尾巴迎上来，用喵喵叫的方式引起他注意。
但这次，眼前的人类没有将它抱起。他径直走进书房，将自己关起来。
猫是敏感的，它察觉到这人类非常不对劲。虽然门没有上锁，但对于这只年幼的小猫来说，门把实在太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够到，它只能在门外抓挠，这声音盖不过房间里应东溟痛苦的抽噎声。
小猫以更大的猫叫声作为回应，动作不停，叫声也不停，哪怕房间内没了动静。
可那动静无论如何也无法传入邻居耳中，再没有人能打开这扇门。
除了尚炀。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了祸——不是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错误，而是不该对心理疾病还未痊愈的应东溟坦白这些。
恐怕是要出大事儿的。
酒一下子醒了。
但当他追出去的时候视野范围内再没了应东溟的影子，无论如何沿街呼喊姓名、拨打一个个电话，他都无法联系上对方。
几乎是走投无路的，尚炀选择打车去应东溟家。
他站在院外摁门铃，没有任何回应后不惜直接爬墙。他被墙头的铁网绊倒，直接摔进院子。裤子被划破，人摔得眼冒金星，缓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房门口，不抱希望地按下门铃，然后用最大声音嘶吼道：“溟哥！开门！咱们好好谈谈！我一定向你道歉！”
但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尚炀不想作罢，他必须为最坏的结局打算。他绕到后院，找到了趁手的铁皮桶，拖到窗前，用力甩过去，将玻璃砸得粉碎。
他喘着粗气，把着窗口翻过去，手被碎玻璃划伤，出了血。
稍作环顾，他一下子注意到了那只橘猫——估计是被巨响吓到了，扎着毛对着他哈气，像个小小的勇士。
“嘿，是我……你主人呢？”尚炀没时间和心情哄猫，绕过它在房子中找寻应东溟的身影。
小猫一直跟在他后面，但在半分钟后突如其来地蹿到了他面前，挠起一扇紧闭的门，嘴里呜咽个不停。
尚炀明白了些什么，赶紧跑过去打开门，果然发现了倒在地上的应东溟。
“操……太好了，太好了……”尚炀检查着他的手腕和脖颈，确认没有伤口之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注意到应东溟满脸泪痕，猜测对方是哭着哭着睡着了，直到小猫踢来一个空了大半的小药瓶。
“这是他平时吃的药吧？”尚炀皱着眉捡起来，拼尽全力辨认外文，然后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