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往事（中）
花灯节那天，二月十二，是个春风和沐，适合踏青的好日子。
顾丰年和曹逸赶到时，日头已过了正午。路上遇见不少出城去郊外踏青的马车，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欢声笑语。城中反倒不是那么热闹。
他跟着人群的方向漫无目的地往人多的地方走，最后到了城中的祈福庙。
今日这可算是城中最热闹的地方，外头搭了台子，几个男男女女正带着面具，在演花神戏。下边围了不少人，听到精彩处轰然叫好。
台子四周摆满了摊位，除了卖花的，最多要数卖面具的摊子。上头不少各异的款式琳琅满目，动物面具、人形面具，分门别类摆在一处，哪几个卖的好倒是一目了然。
顾丰年觉得有趣凑忍不住近了看，那小贩见他穿着打扮富贵，便也卖力地与他推销道：“这位公子买一个吗？晚上带着面具放花灯祈求姻缘倒也凑个热闹。”
“这是什么讲究？”
小贩张嘴就来：“您看这些动物面具，您选一个买回去带上。走在街上，遇见和您带了同样的面具，那就是您命中注定的有缘人。”
曹逸在一旁听罢，哑然失笑：“每个商贩都在卖，同一个面具未免也太多了，这有缘人也太多了些。”
“所以这也有讲究，光面具成对还不行。”小贩将那面具往后一翻，顾丰年才留意到面具背面还有图案。是用朱砂勾画的花钿，正在左颊的位置，画了一朵桃花。
“您瞧，这面具后头的图案和花钿的位置也各不相同。您选个面具带上，若是将面具摘下来，能遇上个连这后头的图案位置也对上了的，就是缘分”
顾丰年故意道：“这其实也不好，若是一对有情人买了，结果没对上，岂不是平白说人家没缘分？”
小贩嘿嘿一笑：“挑到了成对的，这叫千里姻缘一线牵；挑不到成对的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进祈福庙到姻缘树下找掌事婆婆重新擦了朱砂，再勾上新的花钿，就是叫重新见证过了姻缘，也是一样。”
“重新勾了花钿要多少银子？”
“六文钱。”小贩干脆道，“一生一世，两心相悦，结三世姻缘。也是讨个好彩头。”
顾丰年终于没忍住轻笑了起来。
那小贩见他有兴趣，接着道：“怎么样，我说了这么多，您要不买一个？”
“好吧，那就买一个。”
顾丰年最后挑了个狐狸面具，背面的眉间一朵梅花图案。随手就戴在脸上，这才注意到一直沉默的曹逸。
他问道：“你要不要也买个？”
曹逸也不推辞，随手也拿了个狐狸面具一并付了银子。
他将面具别在腰间，两人走进了祈福庙，这城中四处都是带着面具的男女，曹逸没带面具走在人群中倒还显得突兀。
见路人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曹逸只得将面具戴在脸上。
祈福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中庭种着一棵桃花树，上头系满了用金字书写的红丝带。
树下摆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头放着朱砂、毛笔和红缎带，一个面色和蔼的老妇人坐在旁边，想来就是之前外头那小贩说得掌事婆婆。
她身边一个三四岁的男童，生得白白胖胖煞是可爱。他手上拿着一张红色的剪纸，坐在老妇人身旁，不吵不闹倒很乖巧。
姻缘庙里头人还不多，多是些来上香的姑娘，从殿里出来之后，去桃花树下求根红线系到树上。
曹逸腰间佩剑，面上带着一张狐狸面具，虽看不清面容，但因为身姿高大挺拔，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颇有几分玉树临风的神采，十分引人注目。
顾丰年只不过转了一圈，一回头就看见曹逸站在掌事婆婆摊前，俯身不知在与她说些什么，引得好几个树下路过的姑娘红着脸微微侧目。
他也没太在意，进了大殿捐了几文香油钱。
出来再往后走，就是庙中的杂间了。这地方没有人来，除了间敞着门的小破屋子，就是一棵一人高的老榕树，上头挂了些剪纸。
顾丰年凑近了取下几个看了两眼，倒是不乏有几个手巧的，剪得有模有样，栩栩如生。他这么在树下站了没一会儿，便觉得有人在拉他的衣角，低头一看，才发现之前跟在掌事婆婆那白白胖胖的孩子不知何时一个人偷偷溜了过来，正眼巴巴地举着手上的剪纸画，伸手递给她。
顾丰年愣住了，见他的动作，问道：“你想挂上去？”
小男孩点点头，手依然伸着。顾丰年犹豫了一下，弯下腰将他抱了起来。小孩一下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小心又费劲地伸手将自己的剪纸挂到枝头上去。
三四岁的孩子分量很轻，顾丰年一把抱住举了起来，院子里就急匆匆地冲了个人影进来，嘴上一声：“阿宝！”
顾丰年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本该坐在前面的掌声事婆婆，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转眼间就已将孩子从他手上抢了回去，一边伸手紧抱着孩子，一边一脸戒备地看着顾丰年。
曹逸也跟了过来。
“你抱着我孙子想干什么？”掌事婆婆警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