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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有人用生命教会我们善良(下)(2 / 2)

方卿的保送通知拿到了,他其实从周三上午开始就可以不呆在学校了,但他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情还没做完,成天对着课桌发呆,也没有收拾东西回家迎接暑假。

郑唐捂着胸口说他不知道珍惜美好假日时光,又指着鼻子骂他就是想刺激自己。骂了好一会儿,才收敛了笑容,正经问方卿到底在等什么。方卿摇摇头,他自己也不知道。

中考的正式时间是下周二,这周末初三不放假,周五下午开始布置考场,学生被安排到实验室和各种会议室自习。

方卿不得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正当大家望着渐渐空出来的教室感慨时,一个消息在班群里炸开,瞬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林遇之死了,自杀。

随之而来的是各种传闻。

有说林遇之被拍了裸照的,有说他被打残了一条胳膊的,还有的,用一串匪夷所思的乱码代替要说的话,然后在后面附上一个“你们懂的”的表情。

方卿顾不上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推测,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一个点上,所有的传言,不管哪一个才是真的,又或者甚至全都是真的,它们都指向同一个时间——周五晚上,那个他和郑唐坐在一阵烤肉香气里的晚上。

班主任很快拿着手机出现,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阴霾。他强行阻止了流言的进一步传播,严厉警告了几个讨论得正欢的同学,目光狠狠扫了在场所有人一圈,才严肃道:

“林同学确实遭遇不幸,我们对此深表遗憾。但我希望大家此刻不要被任何外界消息影响,专心应对接下来的考试,其他一切都不要理会。如果再有人传播此事,一旦被我发现,后果如何你们尽可以一试。”

大家都噤了声,一方面,班主任的威力的确是大家三年来有目共睹的,再者,老师说得对,不管这八卦有多惊天,此刻也比不上多看一道题,多背一个知识点重要。

方卿在班主任讲话之前就提着背包迅速离开了,刚下两层楼,他就忍不住奔向厕所,在一个隔间狂吐起来。

旁边有同学轻轻敲了敲隔间门,问他需不需要帮助,方卿几乎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他一个人对着满是污渍的墙吐得胆汁都出来了,胃里那股抽搐般的恶心才缓缓散去一些。

林遇之的葬礼在周三,方卿从班主任那里要到了地址。

林遇之一家住在一条逼仄的小巷最深处,此刻,低矮的大门挂着白布条,零星的几个中年人进进出出。

方卿不想走过去,他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萦绕着浓重死气的低矮平房,像是放了千百年的机器,锈死在原地。

此刻,他的同学们正坐在宽敞的教室里,每落下一个字,都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突然,一个男人转头看见了方卿,似乎朝里说了句什么,一个中年妇女探出头来看了一眼,随即颤颤巍巍向方卿走来。

方卿下意识想逃走,可他一动也动不了。

中年妇女满脸未干的泪痕,一双布满褶子的眼睛肿得高高的,混着浓重血丝的眼球被遮住了大半。

她几乎是扑上来握住了方卿的手。

“同学啊,你是遇之的同学吧,你来看他吗?好孩子,你是来看他吧”

女人说着,抑制不住的哭声从喉咙里溢出,眼泪沿着通红的眼角汩汩下流。方卿不知所措地被她拉着,好一会儿才从那破碎的哭声里听懂她的话。

“好孩子啊,你是方同学吧,我们遇之跟我说过,他说班里只有一个叫方卿的同学对他好,他说这话啊,笑得那么开心遇之啊,我的遇之啊,他从来没有那么笑过我的孩子跟别人不一样,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可他们为什么要害他啊好孩子,你是好人,阿姨谢谢你”

女人说着说着就开始语无伦次,好几次腿脚发软就要跪坐到地上。方卿僵在原地,任凭揪在他胳膊上的手在他皮肤上掐出好几道红痕。

突然,女人像是想起什么,拉着方卿就往家门的方向走,她语速飞快,每说一个字都在颤抖,可方卿还是听懂了。她说:

“好孩子,你进去看看我们家遇之吧,他要是知道你来看他,黄泉路上也能走得开心些。”

方卿就这么僵着身子被拉进了灵堂,林遇之的照片静立在一片苍白之中,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拍的,里面的少年嘴角噙着一抹淡得有些温柔的笑意。

方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女人的哭声里上了香,又是怎么离开那里回到家。他一整天没吃饭,蒙着被子睡觉,半夜才被父亲叫起来吃退烧药。

这么一烧,就烧了整整三天。等他清醒过来,中考已经结束了,连同学聚会都已经散了。

一切好像都成了一场梦,即便在回忆里也隔了帘子,看不真切。

林遇之,从大家的记忆里消失了。

方卿整个暑假都闷在家看书,郑唐约了他好多次,都被他用天气太热搪塞过去了。最后,是方卿父母看不下去自己儿子成天宅在家,非要在大热天的拉着他出去兜风。

兜着兜着,就来到了当初班级活动去的那座城郊寺庙。两个中年夫妇乐呵呵要去求符,方卿懒散地端着汽水儿在树荫下等。

他百无聊赖地四处扫了几眼,这里算不上多有名,平常除了学校组织活动,就只偶尔有一两个稀稀拉拉的旅游团来转悠一圈,加上现在天气又热,更是没几个人了。

方卿的目光落在寺庙台阶脚边摆着的小摊上,他记得,当初班里那群小姑娘就是在那儿买的平安符。

方卿将空掉的汽水瓶丢进垃圾箱,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小摊背靠着一排枝叶繁茂的树,树上挂满了坠着红色流苏的木牌,风一吹,发出一连串的脆响。

守着摊位的是个老婆婆,上次来的时候,方卿并没有凑过来看,所以不知道还是不是原来那个。

来这儿的人,更多地还是愿意去买庙里一百一对据说开了光的符,只有当初他们那群小孩,才凑在门口花十来块写卡片。

“小伙子,许愿还是还愿?”

见方卿走过去,老婆婆咧着缺了一颗牙的嘴露出笑容。方卿疑惑道:

“还能还愿?”

“小伙子第一次来吧,你听婆婆跟你讲噻,你在这儿填一张卡片,把最在乎的人的名字写在里面,装进平安符里带在身边,可以保得那人免受一次灾祸。婆婆给你刻一块牌子挂树上,要是哪天应验了,你就带着平安符来换牌子,去庙里拜拜,捐点香火钱,算是还愿。怎么样,小伙子,试试呗?”

方卿本就不信神佛,何况眼前这个还这么赤裸裸地展现出商业气息,当即觉得满头黑线。他轻笑一声,不知自己过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忽然,他目光一滞,望着靠南的方向,模糊地想起了什么。

他记得,当时,班里几个女生似乎就是在那棵树下叽叽喳喳地吵闹,争着抢着要把自己的牌子挂到最高处,最后还有几个女生过来找郑唐帮忙。

没记错的话,林遇之就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手里似乎也拿着块木牌。

方卿的心突然不轻不重地颤抖了一下。

“婆婆,所有的牌子都会一直留着吗?”

“留着呢,都好好留着。这片小树林每一棵树都编了号,婆婆这里都记好了的,绝对不会给你弄丢了。你以后只要报时间和名字,婆婆准能给你找到!尽管放心好了,咱们这里人也不多,位置多得是呢!小伙子,填一个呗?”

方卿收回目光,从婆婆那里要了两个符,分别填了父母的名字。婆婆一声吆喝,不远处卖矿泉水的小伙子走过来,从摊位底下抽出两个木牌,飞快地雕刻着方卿写在纸上的名字和日期。

“婆婆,我想拜托您件事。”

方卿付了钱,低声对老人道:

“我有个朋友,他,出了意外走了,没法来还愿,我可以替他拿走牌子吗?”

老婆婆迟疑了片刻,见方卿流利地说出了名字和日期,算是答应了。

再说,取走牌子得交五十多块钱。

等刻牌子的小伙麻利地刻完字,说了句稍等,便朝堆满了矿泉水的小摊走过去。方卿随手拿起牌子看了一眼,字刻得有些潦草,但好歹能辨认。

不一会儿,小伙子扛过来一架木梯,按照老婆婆的登记册找到了那棵树,踩着木梯熟练地在树上翻找。

木牌随着他的动作碰撞得比先前更激烈,方卿等在树下,看着满树摇曳的鲜红流苏,脑海里似乎只剩下叮叮咚咚的声音。

也不知小伙子究竟是按什么顺序在混乱的木牌里一通翻找,没一会儿就取下一块递给方卿。

方卿捏着那块经历风吹日晒,已经有些被腐蚀的木牌,只觉得拿在手里轻飘飘的,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厚实,似乎稍不注意就会从指尖滑落。

方卿已经交过钱,小伙子完成任务就扛着木梯走了。

方卿迎着烈日站了好一会儿,刺目的光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又一阵风吹来,细碎的声音缠绕在耳侧,方卿这才抬起手,翻过木牌,去看那上面潦草的刻痕。

然后,他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那阵风吹了很久,像是要把耳边细碎的声响一缕一缕地吹进方卿的身体里。

方卿没有去庙里捐香火钱,他带走了那块有了裂痕的木牌。

暑假很快过去,方卿迎来了水深火热的高中生活。班里好几个初中同班同学,在陌生的环境里见到熟人,大家总是会抑制不住地激动,连昔日对方卿带着崇拜的敬畏都被抛到脑后。有人还乐呵呵地问方卿怎么没去参加最后的聚会,方卿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很快,几个人发现他们的方大佬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他依然不太喜欢和大家混在一块儿,却好像又没有以前那么高冷了,怎么说呢就像是那股高冷里,似乎掺杂了一份温柔。

很快有人做出总结,方卿似乎格外照顾班里那些容易被忽略的同学,像个大哥哥一样。不少女生被这份温柔打动,尤其是初中起就格外欣赏方卿却又不敢接近的那个,也开始大着胆子上前。只是,她们很快又退回来了,接触几次后,方卿好像又并不像她们想的那样温柔了。

久而久之,班里的同学将方卿这份似有若无的温柔,归结为同情弱者的善良。

大学里,一开始见到黎凡,方卿只是习惯性地想多照顾一点这个总是闷声沉默的男孩。他没想到,后来会撞见黎凡抱着韩晟衣服睡着的样子。一瞬间,像是打开了一个许久未动的箱子,往事卷着尘埃,劈头盖脸地涌上来。

不过很快,他发现黎凡和林遇之除了都喜欢男生,再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所以,对黎凡的好,并不是对林遇之的补偿。

况且,黎凡比他想象的还要令人心疼。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渐渐的,已经没有人知道当初那个高冷骄傲的方卿了,大家都只看到成熟、温柔、遇事冷静的方卿,当然,方卿也遇到不少人说他善良。他总是笑笑,不推辞,也不道谢。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善良,是有人用自己年少的身体,混着血,一点一滴逼他刻进他骨子里的。

大学毕业后的第二年,郑唐从国外回来,正好来A市,就联系方卿要请吃饭。自从郑唐留学过后,两人已经接近七八年没有见过了。

郑唐看着规矩了不少,但仍然浑身散发着熟悉的活力。

两人找了家火锅店,对着红彤彤的油锅,在氤氲的热汽里闲聊。不知怎么,郑唐突然提起了林遇之,脸上露出夹杂着愧疚的歉意来。

他抿了口白酒,盯着锅里翻滚的红油,道:

“当初我们真的挺过分的,我,我那个时候思想狭隘,接受不了,总觉得那种事恶心。不过,我在国外这些年,看到了不少同性恋人,他们都很优秀,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当初错得有多狠。其实,林遇之的死,我们每个人都逃不开责任,虽然那个时候我们没有施加伤害,却也没有阻止我们,什么都没做。”

郑唐仰头灌了一大口酒,喉咙火辣辣的,他哑着嗓音接着道:

“我听说,当时李文翔那几个混蛋想看林遇之平安符里装的是谁的名字,林遇之那么瘦弱的一个人,竟然硬生生吞了卡片也没有屈服。他那么努力地在保护自己喜欢的人,比我们强多了啊只是,不知道被他保护的那个人知不知道这份勇敢虔诚的爱”

说着,郑唐的声音渐渐小了,两人相对沉默,只有锅里热汤不停翻滚着,咕嘟咕嘟地响着。

半晌,郑唐突然听得方卿说了句:

“是我。”

郑唐有点没反应过来:

“嗯?什么?”

“我说,”方卿直直看着郑唐的眼睛,“那张卡片上的名字,是我。”

郑唐伸到一半的筷子停在了半空,眼睛睁大,嘴角抽搐了好一会儿,才低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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