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向半空打了个响指,不一会儿便看到黑雾带着铃音出现在二人身前。魏泽半抱着把他扶上车。要说这车座确实挺窄的,两个人挤在一块彼此紧挨着,倒是也挺好。
孔翔宇拍了拍黑雾的马屁股,马尾上的镇魂铃发出一阵清响。他如今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听这铃音便会有种昏昏欲睡的错觉,原是他本身就只有一魂,缺斤少两的自然顶不住镇魂铃的铃音。
不过倒也是奇怪,当初鹿鸣山没了一魂瞎了双眼,怎么他少了这么多都还是好好的。
赵恒那会儿是因为用了魏泽的十九年阳寿,过着魏泽原本的宿命,所以才相安无事。难道是因为他如今跟魏泽的命连在了一起,所以魏泽好他也好?
他摇摇头,想到这就忍不住的一阵心疼,他抓起魏泽的手,在那只没有温度的手背上亲了一口。
这人怎么就这么招他喜欢呢。
好半天,魏泽才出声道:“哥哥最好稍微注意一点言行,当然我也不是很介意在马车上就办事。”
孔翔宇赶紧挺直了脊梁,在马车上自然是不行的,毕竟黑雾还小!这马匹看起来挺壮实,死的时候不过才活了十几天而已。
他望着黑雾的马背,忽然兴起道:“儿子,还记得你爹吗?这些年跟着你娘,真是委屈你了。”
黑雾鸣叫一声,甩了甩马尾。
孔翔宇乐了,黑雾当真还记得他?想如今,这世间唯一能记得柏霄的,恐怕也只有黑雾了。
魏泽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皱眉道:“谁是娘?”
孔翔宇笑了一阵,道:“没……有,我随便说说。”
二人到了墓园,因着他爹孔武青是个官,所以他家的祖宗墓地也同魏家一样,是单独的一块园林。
他走到大哥的墓前,从怀里摸了一阵,掏出两只刻了字的银镯。他将银镯放到墓碑前,而后缓缓起身,道:“大哥,你说的事,我答应你了。还有……谢谢你两世做我兄弟……”鹿桥水。
上一世小水临死前说要给他的糖水,这一世他喝到了。
墓园外响起一阵人声,他转头看去,来的竟是李夫人跟他二哥,身边还跟着两个丫鬟。李夫人手里挽着个竹篮,里头是一些冥钱跟糖果,那是大哥生前最喜欢吃的东西,也是鹿桥水曾经最喜欢的。
李夫人看到墓园里的二人愣了片刻,自打孔柏去世后,这是孔翔宇第一次来墓园祭拜。
碍于有外人在,而且还是曾经借钱帮孔尘还赌债的魏家小公子,李夫人自然是要装足门面功夫的。
她看着孔翔宇,笑得温和,道:“宇儿也来了?怎么还带着魏然公子?”
孔翔宇站在大哥的墓碑前,看着李夫人挽着竹篮的那只手。虎口处赫然有一道月牙形的疤,又或者说,那是一道带着前世而来的胎记。
这道痕迹其实一直都有,只是他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去仔细地注意过。前世的记忆翻搅而来,都说前世债今生还。李夫人曾说他生来就是跟她讨债的,这话当真是半点也没有说错。
这是他前世欠下的,今后也该还了。当初他娘去世前,他说的那句“只会给他添麻烦”,到如今都想扇自己几个耳光。
孔翔宇的眼眶逐渐湿润,他看着李夫人,忽然出声叫道:“娘。”
李夫人的身形顿住了,脸上本是做做样子的笑脸也转而成了震惊。站在李夫人身旁的二哥,更是惊得眼睛都快瞪直了。
好像怕李夫人没听见,孔翔宇加大了声音,又换了几声:“娘,娘……娘!”
好半天,李夫人才从惊愕中回过神,而后眼含热泪的回应道:“嗳!娘听见了,儿子……”
这么些年,过着这样的人生,有着这样那样的遭遇。其实他们之间仅仅只是差了那么一个字罢了。
今生所遇,皆是前世之缘。
李夫人烧完了纸钱,便说着要孔翔宇跟魏泽回去府里吃晚饭。他如今跟魏泽常住在鬼蜮,回家反倒真的跟回门一样。
他让李夫人跟二哥先回去,他还想在大哥的墓前多呆一会儿。
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不幸,皆是柏霄死后那分出的一魂作的孽。他很愧疚,也很无奈,那一魂是他无法控制的结果。
魏泽抬手揉搓了一阵他的头顶,安抚道:“生死有命,你大哥虽是枉死,可按照他的本命,原也是到了如今的年纪要走的。”
孔翔宇低垂着眉眼,道:“十年,我大哥用他的十年,给我换来了玉扇。可是……他被玉扇磨灭了魂识,永远都不在了。”
如果不是这样,他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与魏泽的纠葛,这是他欠大哥的。
魏泽顿了片刻,道:“双生子前生便是一个人,你二哥还在,他可以转世。”
孔翔宇点点头,难怪他在生死簿上看不到他二哥的前世,只有单独的一个名字孔尘。
忽然脊背一僵,他满脸震惊地看着魏泽。即便魏泽是鬼王,掌管凡人生死,可是双生子魂魄一事是不可控的,因为转生前是一个人,死后也是一个人。
有关双生子的传闻是百年前万祈国里传出来的,而且还是在柏霄出生之前。后来万祈国国灭,几乎没人知道这个事。要不是他当时看到自己的双生舅舅,压根儿还想不起曾经有这么一个传言。
那如今的魏泽是怎么知道的?
孔翔宇一把抓住魏泽的胳膊,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你怎么知道双生子的事?你……你还记得柏霄吗?”
问的时候他几乎整个人都在颤抖。
魏泽看着他,眼底带着一丝温润,他勾起唇角,道:“柏霄?苍松翠柏,昂霄耸壑,倒是个好名字,你说是吗?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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