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是水渠干涸之后留下的沟壑,一眼望不到底。陈离好像当这条深沟不存在,一只脚迈了出去,踩在虚空之上,他不为所动,另一只脚也迈了出去。
他像一颗石头那样坠落下去。
沉默地坠落,没有叫喊,没有挣扎,好像落下去的那一瞬间,他就被时间冻结成一座石雕。
祭坛之后的摩天塔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之前的那些响动,与高塔折断的声音相比,就好比蚊蝇见了虎豹,再无逞能炫耀的权利。
高塔毫无预兆地打了下来,好像密林中隐藏的暗器高手投出了一把锋利的柳叶刀,将它拦腰切断。
瓦片,木梁,石块,铆钉,如同雨点一般落在了塔下的一片梧桐林,正在酣睡中的树林被惊醒,正在夜宿的麻雀哀嚎一片,扑腾着弱小的翅膀飞过弥漫的烟尘。
第九重宝殿的佛身同莲花座分离,那莲花座摔成了八瓣,那佛落进废墟的时候,脸上还挂着他一贯的微笑,好像前一秒他正拈了一朵花。
烟尘已经散了,梧桐叶被蒙上一层灰白,如同死人的骨灰。
摩天塔一般的残躯无比悲戚地在风中立着。
一个身穿紫服的道士站在南唐宫殿的宝顶之上,猫头鹰一般看着寂静的祭坛。
在他身边,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中年人,肚子上的赘肉从一圈一圈的绳子里挤出来。道士提着他的领子,以防这个皮球一般的男人从屋顶滚下去。
男人瑟瑟发抖,声音跟着身子一起抖动:“我我我……没做梦吧?”
“没。”道士冷冰冰地回答他。
“你你你……要我做什么?”
道士望着浩瀚的苍穹,好像那无尽的墨色里潜藏着宝藏。
喀嚓!
“啊……”胖男人大叫一声,白眼一翻,不幸的是,他没晕过去。
“刘,我让你带的东西带了么?”道士质问道,一双紫色的眼睛盯着他。
刘实在一哆嗦,说:“你你你……先把绳子给我解开。”
道士只给他松了一扣,只让刘实在的手能活动。
刘实在艰难地用胖乎乎的手臂去拽肩上的药箱,十分笨拙地把铜扣打开,一样一样清点里面的东西。
翻一下,他就哆嗦一下,好像里面装的是蝎子一样。
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又偏了一下脑袋,避开那双魔物才有的紫瞳。
“好像……好像……忘……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