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人给付家当差,偶尔说起两国战事的时候,就会提到齐文晗。
于付子钺来说,齐文晗其实是个英雄。
所以他才会那么不可置信,所以他才会常常撑不住住,想寻死。
“其实啊,我一直以为你是大英雄来的……”
齐文晗听见付子钺说完这句话后,许久都没有再说话,抚着他脑袋的手一顿,低下头一看,付子钺已经停止了呼吸。
他将他翻过来,手探进他的衣服里摸出了三根金针。
齐文晗用力地抱紧付子钺的尸体,良久的无言。
原来自己在他的心中一直是这个形象啊……本应该是个惩恶扬善的同胞,却转头做了西随的帮凶和走狗,本来应该帮着大月人,却反过来残害大月同胞。
唯有后来他当机立断地选择背叛了西随,才让付子钺重新正视起了他。
自己的英雄对自己做那种事情,换做是谁也要受不了吧?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直都不知道……”两行泪水缓缓滴落下来。
风穿过桃树林,桃林发出沙沙声,桃子的清香裹挟着两个人。
时间就像是就此停滞了一样。
双城看着那边紧紧相拥的两人,抬起头看着天,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
春去秋来。
天堑关的桃花开了谢,谢了开,恍恍惚惚浑浑噩噩,几十年就过去了,那片桃林也逐渐老去,再也结不出个大味甜的桃子了。
此时的麟息城已经改名了,唤作钺城。
相传是为了纪念当年一位以身殉国的将军,当朝天子下令改的。
钺城的百姓已经逐渐淡忘了那十数年战火纷飞的年代,淡忘了曾经那场笼罩在阴谋之下的夺城之战,平静而幸福地生活着。
街头巷尾中偶有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妪孤零零地坐在破旧的老宅门口,眼神呆滞地看着天边。但是更多的,则是早已走出了当年那场战争的阴影,也有了新的家庭,儿孙绕膝。
顽皮的孙儿脸上带着一些西随人的特征,但是并没有人会去指指点点,因为现在的大月,西随人和大月人一样,都是平等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偎依在一个老头身边,几个小孙儿拿着木剑充作宝剑,昂首挺胸地走过来:“祖父,祖母,我要成为大英雄!像付子钺一样的大英雄!”
老妪笑弯了眼睛,脸上的皱纹布满了整张脸,搂着最小的孙儿说:“当大英雄可以,但别当付子钺那般的英雄。”
“祖母,您见过付子钺将军吗?”
“见过啊。”
“真的吗?”小孙儿眼睛亮起来了,搂着她的脖子问,“他长什么样子?是不是跟国子监里的雕像一个样?”
“这个祖母就不知道了,不过啊,付子钺他啊……”老妪轻轻拍打着小孙儿的背,浑浊的双眼突然湿润了,“他啊,再也没有老过。”
永远地留在了十九岁。
每天天刚亮,国子监里头便会传出来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纵不知其所以然,但并不阻碍先生们把这一段加进了科举内容里面:“……置之死地,劫后余生,大月之将名子钺,付氏子弟。钺,月之重器也,尝以一敌十,破西随精兵,囚随将于东山之下,迫随将退兵,不敢犯也……”
孩子们的声音稚嫩而充满朝气,惹得行人纷纷驻足,发现听不懂之后又匆匆离开了。
国子监的正庭中央有一石像,石像提剑配甲,目光泠泠,言笑晏晏。
下书三字——
付子钺。
那就是几十年前救大月于水火之中的月之重器,付子钺将军。
“陛下,该走了。”满头白发的大内总管出言提示。
在雕塑面前凝视良久的老人这才转过身来,一身明黄色的朝袍更显得他形容枯槁,神态憔悴。他走到龙辇上坐下后,忽然眼睛一转,看见雕像下边似乎是有一个人。
“小李子,你去看看,那人是不是没有双腿?”
已经老了许多的小李子闻言连忙疾走过去,绕过雕像,猛地对上一双犀利的双眸。那人同样白发苍苍,浑身脏兮兮的,膝盖以下部位已经没了。
“齐将军?”小李子试图呼唤他,但是那人却不理他。待走近一看,原来他早已死去多时了。
“走吧,让人安葬在桃林中吧。”
慕安宁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沉沉暮色,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十年前,齐文晗失踪了,没想到十年后竟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天凉了,只道是寻常。
……
“《病娇将军……》,这是哪个傻叉写的书啊……”
在某个窗明几净的教室中,一个阳光帅气的少年突然凑到前桌去,伸手夺过他手中的书本,嘀咕了一句。
下一秒,他就被人给按在了桌面上。
“疼疼疼……你不要这样暴力好不好?”
班里的其他同学看到这种情况,连忙出言制止:“付子钺同学,你不要校园暴力……额?齐文晗?那算了,你们继续,家事我们管不着。”
同学们哄笑起来,教室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