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好不容易摘到的桃子，付子钺却没有吃。
而是走回到齐文晗的身边，将桃子递给他，问：“你要不要？”
“不是你要吃的吗？”
“亲手摘的桃子，可以让家人平安顺遂。”付子钺脸上的笑容有点落寞，双手握着桃子，低着眸，“但是去年我没有来摘桃子。”
去年他刚被调回京城，削了兵权，一个人赋闲在家，只顾着情绪低落，连桃子都忘记去摘了。
也许就是那个时候注定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齐文晗看着他的表情，喉咙里梗了一下， 挤出一句话：“可是……我不是你的家人。”
“我知道呀，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付子钺站了一会儿，体力不支，便小心翼翼地坐在地上，头枕着齐文晗的大腿，双眸紧闭。
阳光透过桃林密叶，洒落点点光点在他的脸上，让他陶醉不已。
阳光，真好啊……
他抓住齐文晗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脑袋上面，让他帮自己顺毛。
齐文晗逐渐感觉出付子钺的不对劲来，大手落在他的脑袋上，僵硬得动弹不得。
“我就要死了。”付子钺说。
“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齐文晗眼眶发热，声音嘶哑：“我不准你死……”
“我死了，你会怎么办？”付子钺不理会他的话，执着地将自己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他要的并不是他这种无意义的话。
付子钺死了，自己要怎么办？
自从知道付子钺死期将近，齐文晗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他不愿意去想，生怕自己去想了，他就真的没有救了。
但是现在，却不得不回答了。
“我会下去陪你。”
付子钺得到了自己想听的答案，好笑地摇了摇头，“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你这个人也太好懂了吧？”
所以才会被二哥玩弄于股掌之中。
“但是我并不想要你过来陪呢。”付子钺忽然睁开眼睛，他看向齐文晗，那一瞬间，他的眼眸中似乎出现了光彩，似乎恢复了明亮。
他说：“比起让你陪我一起死，我更加想要你活下去。你死了，安宁那么忙，很快就会没有人记得我了。”
他才十九岁。
风华正茂的年代，却没有认识太多的人。
爹娘死了，子镜死了，琴儿有了自己的新家，认识他的人大多都会很快就忘记他了。
如果齐文晗也死了，就真的没有人记得他了。
“听说人死后，会到黄泉碧落中，会过奈何桥，会往生轮回，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些是不是真的。”
“所以我不想你死啊。”
“我想要你长命百岁，岁岁孤寂，你会答应我的吧？”
付子钺抬起头来，笑着笑着就哭了。
眼泪落下来，沾湿了齐文晗的下裳，沾湿了他膝盖的伤口，也沾湿了他的心。
“以前，我只想要让自己变得不那么异类，所以想尽千方百计，费尽心机，也想要成为两国之君。但是知道你即将离开我，我忽然间觉得一切都没了意义。”
“你死了，我也不知道活着干什么。但是既然这是你要求的，我就会做下去。”
“长命百岁，岁岁孤寂。”
“记得在奈何桥上等我。”
大手穿过他的发丝，轻抚着付子钺的头皮。付子钺舒服得眯起了眼睛，抬起手挡在眼前，呢喃了一句：“今天的阳光有点刺眼啊。”
知道他说胡话了，齐文晗附和着他：“嗯，今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齐文晗。”
“我在。”
“齐文晗。”
“我在。”
“齐文晗，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说。”
付子钺枕着他的大腿，笑弯了眼睛，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其实我啊，是听着你的故事长大的……”
他的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
九岁之前，齐文晗就小有名气了。
那时候西随和大月的关系还没有那么紧张，齐文晗也没有到人人痛恨的地步，相反，对于大月人来说，他是大月公主的儿子，哪怕他身上流着一半西随人的血，对于他们大月人来说，他仍然是他们的同胞。
那时候的齐文晗虽然痛恨自己混血的身世，痛恨自己的母亲，但是在真正面临大月人有危难的时候，他还是会出手相帮。
那会儿京城有一户人家的当家的就被他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