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妈妈也给他买了一双黑色的帆布鞋，以及非常时髦的马甲和短裤，这是他很少见到的新衣服，因此心里非常开心，即使这时候在中巴上难受的想吐。他也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雀跃。
“宝贝还难受吗？要不要妈妈下去把你背着？咱们再下一站下去，妈妈把你背着走回去就行。”
阮含音摇摇头，他六岁，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不像小孩子那么亲，因此他觉得妈妈抱着自己会非常辛苦。
妈妈平常已经很辛苦了，他不想让他更辛苦，因此，阮含音拒绝了她。没关系，反正最多再有三站路，他们就到家了，回到家里，他就可以换自己的新衣服，而赵有仪也可以再次穿上裙子和小皮鞋，变回那个像公主一样的妈妈。
小中巴摇摇晃晃的开啊开，开过了一站两站三站，但是还没有到他家。小阮含音这时候觉得不对劲起来，他抬头一看，看见赵有仪好像是睡着了的样子十分疲惫。他安下心来。
但是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成黑白色，变成灰色。变成他看不清的颜色。
他又开始想吐了。
“宝宝？宝宝？阮含音？”
“我——！”
阮含音猛地张开眼睛，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说了一个字。便再也说不出其他话。
敬泓哲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来，他抚摸着阮含音的脸庞，问他说，“是做噩梦了吗？”
阮含音愣了愣，他先是点点头，后来又摇摇头。
敬泓哲手掌捧上去，大姆指擦到他脸上湿润的泪痕，但是擦不干净，阮含音流了太多的泪，已经将脸庞完全打湿。
“是一个好梦，一个很好很好的梦。”阮含音自己小声喃喃道。
“真的没事吗？”敬泓哲没听清楚他说什么，放不下心，于是再次向他确认。
“嗯，”阮含音闭了闭眼，压抑着那股恶心想吐的感觉，“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家？”
敬泓哲从车子的小抽屉里拿出了湿巾，帮阮含音擦眼泪，“还有十几分钟，你刚才睡了能有半个多小时。”
“那很快了……”阮含音好像有点能理解自己，刚才在梦里的感受了——从c市到a市，有一段路相当的坎坷，所以他会觉得摇摇晃晃，而因为孕吐晕车，所以他觉得恶心，大概敬泓哲看他实在难受，将车窗开了个缝，吹些清风给他。
阮含音于是攀住敬泓哲的肩膀，埋头在他的胸前，“叔叔，我刚才……梦见妈妈了。”
敬泓哲闻言顿了一下，反手将人抱紧。
阮含音闻着他身上熟悉而安心的气味，思维飘散，最后说，“我们原来买衣服都是在批发市场买的。批发市场会比商场便宜好多倍。”
“但就是这样，妈妈也舍不得给她买什么衣服。”
“可是我这个梦可好啦。”
“我梦见我们两个去买衣服，妈妈把头发披着穿着一条在腰处打了个蝴蝶结的红色抹肩收腰连衣裙。”
“她脚上还穿着白色的皮鞋，她把这两个都穿好以后，还在我眼前转圈圈。那个裙摆像波浪一样。真的很好看。”
敬泓哲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原本因为没有力气说话而停下来的阮含音，忽然感觉自己就有了气力继续讲下去。
“但是这是假的。”
阮含音重复了一遍，“是假的。”
“我们是去过很多次批发市场。但是妈妈从来不会买这种衣服。”
“这些衣服不实用。不方便穿着去打工。”
“我就想知道，在离开我送我去阮家以后，她有没有给自己买过哪怕一件好看的衣服？”
“还是说她只到从医院的病床上离去，也只有那些适合工作的衣服。”
阮含音说到这里，原本因为哽咽而听起来艰难的嗓音终于断了。
他抽泣着说不出话，只是哭的很伤心。
眼泪就好像水龙头开到最小那样，一滴滴流下来，根本没有停歇的时候。
他抱着男人的肩膀，感觉自己的胃部发紧，阮含音几乎是弓着身子张开嘴，突如其来的干呕，打断了他的哭声。